話說納蘭接報之後,即刻令鄭老三寫下涉案者名單,命捕快將人帶來問話。刑部升堂,納蘭主審。

驚堂木一拍。

「爾等為何在家中私彈禁曲,速速說來。」

納蘭喝道。話音甫落,便聽一個女子大呼冤枉。

「何事冤枉,快講。」哈爾奇道。吳馨抹了把臉,看看林二一眾人等,忽地指著周清,道:「便是他,貪圖我的美色,騙我前去林二家中,行不軌之事。」

「你是何人?」哈爾奇道。

「殺千刀的哈爾奇竟不認得老娘!」

吳馨心裏怒罵一句,又哭了起來,續道:「奴家乃是落雁閣裏的小管事,一日有個姐妹發熱,便馬不停蹄送往疫病營,誰知剛巧遇到了周清大人,他對我說有治病之法兒,可帶我去。我一開始懷疑,朝廷都無策的,如何他能解決,當下推脫回轉。可不到三日,官家也不放藥了,我怕姐妹們再生病,只......只好再去找周大人,結果......不想這一夥人竟然行騙,說那禁曲能治病,當真荒天下之大謬......」 「你甚麼時候去的林二家?」納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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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馨道:「三、三天前。」

「既如此,案發已有三日,為何不報?」哈爾奇喝道。

吳馨嚇了一跳,伏地哭道:「奴家、奴家翌日便報案,也不知為何,三日都沒有信兒,今日卻將奴家捉來,當真冤枉。」

「你向何人報案?」納蘭問。

吳馨指著一旁站著的衙役,道:「便是他。」梁振心頭一緊,登時跪地,冷汗如豆。

「你便是三日前就接報案了?」哈爾奇道。梁振點了點頭,道:「是、是,小人......」

「當時為何不報,可是存心包庇?」哈爾奇橫眉豎目。梁振伏地,道:「小人不敢。」

「那是為何?」哈爾奇問。未及答話,一旁吳馨道:「奴家知曉。」哈爾奇眼睛一眯:「快說!」

吳馨道:「奴家報案那日,他便說得了朝廷賞錢,要七分歸他,否則便不肯呈送。奴家雖是風塵女子,也知道朝廷官員貪腐壞國,所以當時沒有答應。他便讓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反正也不著急,倒是不怕風聲走漏,嫌犯逃掉,當真失職。」

說話間,眼神中無限鄙夷。「可有此事?」納蘭喝道。

那梁振伏地,哆嗦不已,道:「確......確有此事......」

納蘭眉心一怒,扔下一個斥簽,道:「貪贓枉法,知情不報,打!」

斥簽落地,便有皂隸上來拉扯,忽聽梁振大叫一聲:「王爺容稟。」

「有何廢話,快些說完。」哈爾奇道。梁振掙脫雙臂,拱手道:「王爺有所不知, 刑部一般開銷皆來自罰銀。這個月來無有案件,連街上打架鬥毆之事也甚少,兄弟們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小人......小人要的這點錢, 也是給弟兄們吃上頓好的,有了氣力,再來為朝廷辦事。」

哈爾奇怒道:「六部開銷均由國庫支付,爾等胡言,豈有此理?拉下去打!」兩個衙役再要推搡,卻聽納蘭一聲:「慢。念你忠於朝廷,此次免去責罰,日後不可再犯。」

梁振甫脫擒抓,立時跪地叩首,道:「多謝王爺大恩。」

一旁吳馨登時心裏一沉:「想來他們官官相護,我揭發那梁振,日後還有好果子吃......」

越想越害怕,忽地靈機一動,瞥見納蘭身邊哈爾奇,心想:「那哈將軍好些日子沒有光顧了,待我使上一番手段,也傍個牢靠。」

「吳馨舉報有功,令下去請賞。」哈爾奇道。「謝大人。」

吳馨歡天喜地地走了。

便在此時,莫少飛急色匆匆前來,言王上急召入宮。納蘭命將一干人等先行關押,再行審理。說罷,急色匆匆而去。

話說那吳馨領了賞錢,並未急著離開,直等到哈爾奇出來,才堆著媚笑上前拉攏。

哈爾奇正色道:「方才便說落雁閣出了病患,現下還敢來拉扯,是怕爺死不了?哼!」

起腳踢飛,吳馨捂著痛肚,一路奔回落雁閣,不敢出門。

浩然正氣 三

金海吃了個飽,日上三竿,捧著肚子去尋醫館。跑了十幾家,皆言郎中被朝廷徵調,前往疫病營診治病患。無奈之際,忽然想起早年認識的山野郎中,便前往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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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京城南區一處破落之所,只見殘垣斷壁,一片焦黑,煙土和著屍焦,氣味令人作嘔。再往前行,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乞丐,全身發黑,眼睛大睜,形容僵硬,好生恐怖。幾個零星兵士穿梭其間,皆身掛艾草,面覆白巾,兩人一組,搬運屍體。順眼望去,已疊了一座小山丘,一旁兵士澆著火油。

金海掉頭就跑,奔將一陣,卻被幾個兵士攔住:「何人在此?」

金海亮出令牌,道:「我是戶部補職金大人。」

兵士檢視完畢,交還令牌,道:「此處乃是重症地區,還請大人盡速離去。」

金海眼珠一轉,道:「疫病營那邊令我來請這裏一個山野郎中,你速帶我去。」

「是。」兵士按其所指,領至一處破落院子,便被叫去幫手。那門年久失修,未及推開,便砸在地上,激起一片浮塵。金海袍袖揮開灰塵,映入眼簾,卻是一口破木棺材,幾張白布,幾個人正在守靈。

見有人進來,一人起身走出,道:「原來是高公子,敢問大人來此,有何要事?」

「便是來尋郭郎中。」金海拱手道。那人指著堂中,道:「棺材裏的便是師傅。」 「啊?!」金海大驚失色,道:「怎會如此?」

那人道:「師傅被朝廷徵調,前往疫病營診治病患,回來後便發熱,不過數日就、就歸天了。」

金海道:「疫病營中不是有草藥與良醫,為何就死了?」

那人抹抹眼睛,道:「那徵調的官員當初也是說,師傅是救人的人才,便是染了病,好醫好藥,也是先救的,好了再去救別人。誰知......師傅甫生了病,朝廷便不管了......」

「啊?」金海道:「為何?疫病營不是急缺人手麼?」

那人泣道:「我去請醫問藥,那官員非說師傅醫術不精,無有用處,濫竽充數遭報應,拒醫不說,連藥也不給,把......把我轟了出來。」

金海道:「你也是呆,便將你師傅送去疫病營,不就得了?」

那人忽地憤怒起來,咬牙道:「他們知道師傅出身南區,貧賤百姓,死了一把火燒了便罷,別浪費了疫病營裏的床位。」

「唉。」金海嘆了口氣,道:「這世道,尋醫問藥的,也要分個貧富貴賤。」

那人冷笑一聲,道:「那病可也認得誰是富貴的,誰是貧賤的?」說話間指著門外一個老嫗,道:「你看她,兒子死了就趴在那裏哭,每日裏死人堆裏找吃食,個把月了,現下還不是活蹦亂跳?!」

見那老嫗趴在地上,啃著半個紅薯,金海不禁打了個哆嗦,默默離開了。

求醫一路不順,連以前認識的郎中也病死了,金海走在回轉金府的路上,暗暗心思:

「小翠兒啊小翠兒,非是我沒良心,可是這郎中都叫朝廷給徵召去了,少爺我也是沒有辦法了,也不知道回去以後,小翠兒會怎樣罵我,唉。」

嘆了口氣,坐在槐樹根兒下乘涼。雖是初夏,已有蟬鳴,聒噪之間,竟睡了過去。

夢裏又見朱丹死狀,面色泛著紫黑,駭然至極,提手指著金海鼻子,罵他沒有良心,不救自己;又夢見小翠兒,死得悽慘;聯合了朱丹,一起向他索命。大駭之際,驚出一身冷汗,急醒過來,正對上一雙眼神,凶神惡煞。

「你幹嘛?」金海扯著腰上玉牌道。乞丐見人醒了,登時嚇了一跳,連滾帶爬跑走了。金海起身撲了撲土,一陣涼風吹過,打了個噴嚏,思來想去。這樣回去不是辦法,反正也出來了,不妨到那疫病營裏看看,有沒有郎中能可出來,也好死心。

念及至此,便往疫病營走去。

再說那疫病營,多日無有草藥,也似南區貧民窟一般,頓成人間煉獄。金海出示令牌,方得進入,過眼之處,哀鴻遍野,死了的等著燒,活著的等著死,瘡痍滿目,慘絕人寰。登時胃中翻湧,吐了一地。

兵士三三兩兩,抬著病死的人,堆成屍山。◇(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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