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去年6月9日爆發「反送中」抗議浪潮的一年來,抗爭者的怒吼雖然讓特區政府讓步,但是他們堅信:只有堅持、香港的未來才有希望。流亡台北、21歲的勇武派港人Daniel(化名)就是其中之一的人。
據美國之音報道,Daniel說,香港的榮光革命是一場對抗中共極權統治的社會運動,對於個人能投入這場反中運動,他不後悔、也心無恐懼,即使人生因此變調、現在流亡海外,他和所有手足都會繼續堅持下去,因為只有堅持、香港的未來才有希望。
只有暴政、沒有暴徒
「對抗極權是我們的責任,我沒有做錯,而這種監牢之苦,不應該是我們受的……(被捕的)伴受的這種對待(牢獄之災),只會讓我更加悲傷、更加想反抗(中共),而不會讓我恐懼。」Daniel說,當時他正與數位濟南教會的教友在台北的景美人權園區,參觀台灣戒嚴時期關押政治犯的狹小牢房。
來自中港聯婚家庭的Daniel,自幼喪父,所以從小便活在親共的母系家庭氛圍中,不管是人在大陸的外公外婆,還是來自廣東、目前在港工作的媽媽,都和九七以後希望「馬照跑、舞照跳」的諸多港人一樣,一心只想賺錢、重經濟,而無視中共對香港越來越緊縮的政治和言論控制。
他說,反送中運動前,香港的很多年輕人也都被中共洗腦、同化,他們生活中充斥著中共的抖音文化、以及到深圳喝喜茶的休閒玩樂模式,而缺乏對香港的在地文化認同,讓他對整個大環境深感絕望。
寄情於書本的Daniel,從《狼圖騰》、《醜陋的中國人》及《動物莊園》等書開始認識到中共對其他民族的侵略文化和專制本質,尤其,網絡上諸多有關的六四天安門運動的鎮壓史實,再加上,親自走訪過新疆,看到漢人對維吾爾族的壓迫,都讓他深刻感受到中共的極權統治本質,也因此讓他對政治多了一分關注,不管是後六四的中國政治局勢、還是2014年以來的香港雨傘運動。
去年3月,特區政府推出《逃犯條例》修訂草案,打算允許引渡香港的犯罪嫌疑人到中國受審,引發了港人擔憂此一俗稱送中條例之引渡,恐賦予中共恣意到香港逮捕和引渡的法律依據,進而削弱香港在「一國兩制」下的獨立司法管轄地位。
反送中運動風起雲湧
當時民主派發起的數場零星遊行,Daniel雖然關注、但並未積極參與,因為他認為,香港人和平遊行了20多年,根本難以撼動中共的極權政府,直到6月9日,他才挺身響應反送中運動的百萬人遊行。
「那個時候,我看到一點希望,所以,就開始參與。讓我最憤怒的是,儘管100萬人站出來遊行後,(香港)政府完全不理會,還要很諷刺的說,『謝謝你們出來表演,香港如何擁有這個遊行集會的自由』。」Daniel說。
化憤怒為行動,Daniel在之後所到的抗議活動或衝突中,都是站在最前線,和一群勇武抗議者成為香港優勢警力的活靶,動輒遭拳打腳踢、胡椒噴霧或布袋散彈的威脅。
但Daniel在外為香港前途抗爭,回到家後,卻遭媽媽等家人數落是「遭美國人給錢、在香港搗亂的年輕人」,讓他深感無奈,唯念在親情,他也僅能以「胡說、過份」來回應親人的責難。
去年7月1日,香港慶祝回歸22周年,但Daniel說,這一天在抗爭者眼中,真正的意義是「香港淪陷」,因此從上午的升旗典禮以來,就連續爆發一波波的抗議衝突和警民對峙。
Daniel說,包含他和他的手足都曾被他口中的香港「黑警」毆打或噴胡椒噴霧、當時在他前頭的同伴甚至被打得頭破血流,於是有人提議「不如衝進立法會,奪回屬於人民的議會」,緊接著,數百上千位群情激昂的年輕人便將目標轉向附近的立法會,魚貫衝入並一度佔領立法會長達數小時。
佔領立法會
Daniel說,他進入立法會,除了拉扯掉監控鏡頭外、也曾進到會議廳內,在牆上寫下標語,隨後聽說港警可能要衝進來抓人,作為站在前線的他,一個重要的原則就是保護同伴,因此,當晚11點多,他拿起盾牌,走到最外面,對眾人說,只要裏面的人不走,他就一直會擋在最後面。
「到了(半夜)12點,他們(港警)開始進攻,情況蠻慘烈的,他們有開槍、有開布袋彈、有胡椒彈噴霧、催淚彈的都有。那時候很不幸的,我就被射中了大腿的位置。」Daniel回想。
布袋散彈擦過他右大腿、再射中他左大腿,但或許是腎上腺素飆升,Daniel說,當時的他並不覺得痛、也還能站起來,但一回到家裏,整個人放鬆倒下後,才發現雙腿血流如注、陣陣撕裂般的痛楚。也是這一晚,讓他感受到一向與他政見相左的母親的關愛,因為當晚是被驚醒的媽媽細心地為他包紮傷口。
佔領立法會一役後,港警開始搜證抓人,網上流傳曾衝進議會、留下過指紋等證據或曾脫下口罩被拍到者,都屬於高危險群。於是符合這些條件的Daniel和他的隊友當周便決定,先飛來台灣避風頭。不過,8月中母親告知他,警察和不明人士已找上家門,還似乎下了個判決,說他已經被通緝,回不了香港。
從去年7月初來台至今,已經11個月了,Daniel最近聽聞,去年6月初與他同一陣線、不幸被捕的手足,因暴動罪被判刑4年,讓他慶幸已早一步出逃至台灣,雖然仍心繫香港,但在濟南教會的協助下,Daniel打算重讀大學、充實自己,並從台北支援香港運動。
退居二線支援香港
他說:「我在台灣也是一直參與在後面支援香港的動作,所以變成就符合(香港)政府所說在協助暴動、策劃暴動之類的,如果回香港被捕的話,面臨的應是10年以上的刑期。」
今年5月底,中共人大強推港版國安法,一旦立法完成並生效後,Daniel認為,包括他在內、所有參與過抗爭運動的抗爭者、甚至只是參與過遊行的一般港人,都可能被中共羅織罪名,以顛覆國家、或勾結外國勢力等罪名入罪,徹底打壓香港的抗爭運動。
為了延續香港的民主香火,Daniel說,他和他的同伴雖人在海外、但已於先前整理出一份長達188頁的報告,其中包含侵害香港民主和人權的加害者名單給英美國會,希望海外民主國家能針對中共政治局成員、港府特首林鄭月娥與其行政官員、以及黑警等人權加害者予以製裁、以遏止他們對香港法治社會、民主人權價值和一國兩制體制的繼續破壞。
流亡港人的傷與痛
一度流亡台北的港人曾高達200人,雖然大部份都已返回香港,但接觸過許多流亡港生的龔昭勳說,多數港生除了遭受外傷,還患有嚴重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
龔昭勳說:「譬如說,來到台灣已經一個月了,可是三更半夜,他聞到催淚彈的味道,有些人(也說),聽到房間外面有人走動,他會驚醒。」
「最常見是有些人會隨時拿著手機關注香港局勢,不停地收發訊息、且時時呈現焦慮的精神狀態,Daniel就是其中一例。」龔先生說。
Daniel也承認,自己無法停止關注香港局勢,因為一方面覺得對不起還在香港抗爭的同伴,另一方面是怕漏掉從網上、為手足們提供協助的瞬間,畢竟每位抗爭者都時時刻刻活在下一秒就可能被捕的急迫中。
但有時看著香港手足受難,猶如隔了一道牆,讓Daniel大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害,這是我最大惡夢。」
雖然在台重拾學生的學習生活,但Daniel說,他平日儘量減少外出,因為他確曾被不明人士跟蹤過,他說,中共對台的滲透讓許多在台的港人憂心,也因此,他自己平時外出時,都會戴口罩、帽子、甚至隨身攜帶噴霧,為自己防身。
對於自己未來的生涯規劃和香港前途,Daniel說,他希望能為香港的民主運動奉獻更多,因此,原本念理工學系的他,計劃在台改念政治或者是社會科學系。他認為,有朝一日,若中共倒台或者是香港革命成功的話,接手治理香港的不應是老一輩的民主派,而是這一代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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