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鐸克齊府,張燈結彩,滿庭掛紅。
宛月已梳妝打扮好,靜待吉時。鐸克齊步入女兒閨房,心情闌珊。扶著女兒,來到靈堂,道:
「月兒來,拜別你娘。」宛月上香三炷,磕了三個頭,口中默默訴說。鐸克齊待她拜完,便也上香三
炷,隨後,迴轉身來,卻見宛月跪在面前:
「女兒謝爹爹、娘親養育之恩。」說完,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起身之間,已是淚眼婆娑。
鐸克齊嘆了口氣,道:「月兒,出閣以後,要好生照顧自己。」
宛月道:「也要好生照顧自己,小月兒去了。」
說罷,喜娘過來扶起新娘,蓋了紅綢,送出門去。
鐸克齊轉頭,不忍相視。
紅轎已遠,炮仗已停。濃煙漸漸散去,青白繚繞間,只見一個孤瘦人影,久久佇立門口,終於變成孤身一人。鐸克齊雙目微闔,落下一滴孤淚......
宛月坐於轎中,分別之情,化作點點思親淚。回想昨日種種,歷歷在目,兒在襁褓,慈愛娘親撒手人寰。幸有慈父,愛兒情深,為父為母,無微不至。如今,嫁做人婦,只留老人家一人,獨守空院,落寞淒涼,叫人怎生放心得下。
念及此刻,便止不住淚如雨下,神思倦,妝已花。
「如此這般,怎樣是納蘭的新娘?」宛月心思一閃,復又將妝補起來:眉如黛,眼似月,腮如棠,鬢似雲,額輕尖,點絳紅,皓齒丹唇,桃靨流轉,著紅妝,新嫁娘,便是女兒最美時。
「不知納蘭哥哥此時作何?」
宛月面上泛紅,重又蓋了紅綢。那年,郎騎竹馬......
那年,青梅煮酒......
兩個英雄,馬場相爭,便只一個瞥見,命定,一生廝守,一生困定,駐她心房。
另一個他,對她,不亦如此?奈何,命運......奈何,總有,如此多的力量,將他們拉離彼此身旁!今生不成,留情,空成嘆。王城摘星台,一雙傲視天下之眼,此刻,卻守著人群中那一抹紅——捨不下的,是心,留不住的,是人。
誰能看了他的眼淚,除了那個曾經的,心上人兒。
如今,卻也陪伴他人身側......心封重重鎖,似鐵,如山......從此,世上還有誰,可開重門?
***
落雁閣上,另有一雙冷眼。「柳姑娘在看甚麼?」
丫頭問,見她不答話,便湊過去瞧:「原來是納蘭小王爺新納的福晉。姑娘是瞧這陣勢瞧得呆了麼。」
丫頭道,瞧著下面路兩旁人頭攢動。
「憑這,也比不得我奏半支曲的熱鬧。」柳星兒道。「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氣,便是過了今夜再說。」丫頭不服,闔門出去。柳星兒孤立閣樓,痴痴望著,紅綢喜樂,八抬大轎,好生氣派,好生喜悅。是嗟嘆自身命途多舛,還是豔羨鴛鴦成雙?
「便有一天,星兒,也能坐上這樣的紅轎麼?呵,星兒又痴夢了。」
嘆了口氣,轉身回房。◇(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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