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隻大手張牙舞爪,要從土裏爬將出來。昭雪發足欲奔,可雙腿早嚇軟了,怎生動彈得了?
正驚恐時,那兩隻手直直落了下去。便在此時,枯枝下面熊熊烈焰衝破了壓阻,憑空竄起一米多高,火焰抖動處,只見那手終於爬將出來。
昭雪再忍不住,不知哪裏來一股子勁,「哇——」的一聲一躍而起,誰知竟撞上甚麼東西,震得仰躺在地上。昭雪一睜眼,便見一個不人不鬼的站在面前,立時後退,指問道:「你是人是鬼?」那人揉著胸口,見是一黑臉農婦,也道:
「我還問你,是人是鬼,一個婦道人家,半夜三更,跑到這荒郊野外。還打擾我睡覺!」
說著,坐將下來,侍弄火堆。
昭雪見是個窮酸秀才,舒了口氣。隨即怒道:「深更半夜、天寒地凍,你為何在此?有家不回?」
那秀才道:「松枝多油,是以方才起了那樣大的火。」
見那黑臉農婦盯著他,秀才好不生氣,隨口道:「父母相逼,進京趕考,名落孫山,不敢回家。」
「那你為何不在別處,偏在這裏?」昭雪道。那秀才洋洋得意,笑道:「因為他們絕找不到這裏!」昭雪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想他父母安於堂上,卻不知恭謹侍奉,萬一哪天泰山萱堂駕鶴西去,才得明白子欲養而親不待,是何等人間憾事。輕嘆一聲,不去理他。
兩人一個心情歡暢、無憂無慮;一個沉鬱滯澀、憂愁悔恨,各執一端,話不投機。
秀才道:「你一個婦人,何以深夜於此?」農婦忿然道:「家抄了,無處去!」 秀才見她又黑又倔,實在無趣,也不說話了。過了半晌,已然睡著。
昭雪逕自離去。
***
納蘭庭芳醒來之時,身上埋了半尺雪,只覺得寒氣蝕骨,像被凍了幾天幾夜,幸好有內力護持,否則非再添座新墳。隨即運功驅寒,半個時辰後,漸漸復原,起身回城。
春日暖陽,卻照得人愈發頭暈目眩,不覺走到一條小巷,正值晌午,孩童嬉戲不絕。納蘭庭芳扶著一處坐下,摸摸口袋,不名一文,肚子卻咕嚕嚕不停。突然,頭頂落下兩枚銅板——一個酒足飯飽的人離開了,誰知沒走幾步,便被納蘭叫住道:「你的錢掉了!」
「收著吧,爺打賞你的。」那人揚手道。納蘭手一揚,銅板落在那人身上,隨即揚長而去。穿了幾條巷子,只覺得街上人都搖晃起來,忽的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醒來之時,置身一處寒酸床上,頭頂半塊破布,冰冰涼涼。
「給。」接過面前一碗稀飯,狼吞虎嚥,頓覺精神。納蘭吃罷,言道:「君子不吃嗟來之食,你有何需要,儘管直說。」
一抬頭,看到救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黑臉農婦。只聽她徐徐道來:「我不需你的報答,只需你回答三個問題。」
納蘭正襟危坐,道:「請說。」
「第一問,你可是忠義守諾之人?」
「大丈夫頂天立地,自然忠義不屈,信守承諾!」
「第二問,父母有難,身陷囹圄,為人子女,該當若何?」
「該當明察,若屬實,該當盡人臣之責,若非實,該當申冤與官府!」
「第三問,你可願意娶我?」
納蘭登時一怔,心想:自己本來就是因為逼婚離家出走,想不到出來也逃不掉這一劫。這天底下的女子,難道都是嫁不出去的麼?!隨即大笑起來。
「你笑甚麼?」黑臉農婦問道。納蘭心中鄙夷道:「你雖有恩於我,但此等要求,太過無禮。」
農婦道:「我自知在你眼中,我百般不如,但若有一處勝過於你,可配得乎?」 納蘭笑聲不止,豪語輕放:「你便有一技勝我,便是吾之夫人。」
農婦取出一盤圍棋,擺了一陣,道:「你若破得此陣......」
「吾三子便可破陣。」納蘭說罷,手持一子,坐將下來,細細觀之。
初時,泰然自若;次時,眉心微蹙;多時,額沁細珠。
農婦道:「你已落十字,卻還未曾窺得其中奧妙。」語畢,便要收拾棋盤。
「慢著。」納蘭道:「容我三子。」農婦嘆了口氣,道:「也罷。我再容你三子,你也須由我約法三章。」「講。」納蘭道。
農婦道:「成親之後,第一,你休得碰吾;第二,休書你寫不得;第三,事無巨細,皆須以吾為準。」
納蘭笑道:「答應你也罷,反正此陣已破。」說罷,甫下一子,果然乾坤逆轉。
農婦心下一凜:「既是天意,吾意奈何。」遂落一子。
三個回合,納蘭死局已有轉機,只差一子便可轉敗為勝。欣喜之餘,卻對上黑臉農婦一雙冷眼:「公子已輸,不可再落子!」
「為何?」納蘭不解。
農婦道:「容你三子,非四子也!公子豈非背信之人!」納蘭猛然想起她之第一問,心下一驚。料想這粗野民巷之中竟也臥虎藏龍,實在是大大出人意料。
「只可惜,兩軍對陣,知己知彼,方能百勝。公子不輸謀略,只輸於輕敵。」農婦道。
黑臉農婦一席話正說中納蘭心下遺憾。納蘭無奈,負手道:「也罷!是緣是債,一併了斷。何時成親?」
農婦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便,今晚便是。」
「啊?」納蘭大驚。◇(待續)
------------------
🏵️《九評》20周年
https://hk.epochtimes.com/category/專題/退黨大潮
🔔下載大紀元App 接收即時新聞通知
🍎iOS:https://bit.ly/epochhkios
🤖Android:https://bit.ly/epochhk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