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之一的呂洞賓,名巖,道號純陽子。自從黃粱夢得悟,跟隨師父鍾離先生,每月在終南山學道。一日洞賓曰:「弟子蒙我師度脫,超離生死,長生妙訣,俺道門中輪迴還有盡處麼?」師父曰:「如何無盡!自從混沌初分以來,一小劫世上混一,聖賢皆盡。一大數儒教已盡。阿修劫俺道門已盡。襄劫釋教已盡。此是劫數。」洞賓又問:「我師成道之日,到今該多壽數?」師父曰:「數著漢朝到宋朝,算來計該一千一百歲有零。」洞賓曰:「師父計年一千一百歲有零,度得幾人?」師父曰:「只度得你一人。」洞賓曰:「緣何只度得弟子一人?只是俺道門中不肯慈悲,度脫眾生。師父若給弟子三年時間,只在中原之地,度三千餘人,興俺道家。」

師父聽說呵呵大笑:「徒兒住口!世上眾生不忠者多,不孝者廣。不仁不義眾生,如何做得神仙?吾教汝去三年,但尋的一個人來,也是汝之功。」洞賓曰:「今日拜辭吾師,弟子雲遊去了。」師父叫道童取來降魔太阿神光寶劍來賜與洞賓,對他說:此劍能飛取人頭,言說住址姓名,唸咒罷,劍化為青龍,飛去斬首,口中銜頭而來。然後將飛去收回的咒授於洞賓。並要求洞賓答應三個條件方可放他下山:第一,到中原之地,休惹和尚鬧;第二,將寶劍帶回來,休失落了;第三,三年期限。如違了限,即當斬首滅形。洞賓滿口答應。拜辭師父時,師父將三個條件又重述了一遍。

洞賓背劍下山,按落雲頭,來到紅塵世上,尋取有緣得道之士。整整行了一年,絕無蹤跡。眉頭一縱,計上心來。在山中曾聽師父說,直上太虛頂上觀看,青氣現處,得道神仙。去那無人煙處,喝聲起,隨雲頭直到太虛頂上。東觀西望,遠遠見一處青氣沖天而起。洞賓道:「好!此處必有神仙。」御風駕雲,行到青氣現處,不知何處。喚土地來尋問,答:下界西京河南府在城銅馳巷有個婦人,年三十有餘,不曾出嫁。累世奉道,積有陰果。此女唐朝殷開山子孫,七世女身,因此青氣現。

洞賓墜下雲端,化作腌臢道人,直入城來。到銅馳巷口見一殷家舖面,立一個女子,道裝打扮,眉宇間青氣現。洞賓叫聲「稽首」。那女子正與店員說話。回頭道:「先生過一遭。」洞賓上前一看,見怒氣太重,叫聲「可惜」!在袖內拂下一張紙來。上有四句詩:

出山發願度三千,

尋遍閻浮未結緣。

特地來時真有意,

可憐殷氏骨難仙。

詩後寫道:「口口仙作。」那女子叫人把紙拾起來看,二口為呂,知是呂祖化身。急忙找人去尋,先生化陣清風不見了。殷氏心中懊悔。正是:無緣對面不相逢!

不覺又是一年,為尋到可度之人。洞賓又去太虛頂上觀看,只見一匹馬飛來。下馬離鞍,從背上宣筒裏取出請書:東京開封府馬行街居住,奉道信官王惟善,請道一壇,請來道士二千員,恭賀純陽真人壽誕。洞賓一道雲頭直到東京人不到處,墜下雲頭。若這般模樣,被人識破。把頭一擺,喝聲變,變作一個腌臢先生入城。且看那齋主有緣度否?洞賓到壇上看,卻是個中貴官太尉(朝庭內臣高級武官),好善奉真修道。眉間微微有些青氣。洞賓肚內思量:「此人時節未到。顯些神通化他。初心不退,久後成其正果。」洞賓吃罷齋,言曰:「貧道善能水墨畫,用水一碗,也不用筆,取絹一匹,畫一幅山水畫相謝。」眾人取一幅絹與先生。先生磨那碗墨水,往絹上一潑,壞了那幅絹。王太尉見道:「這人無禮!捉弄下官!與我拿來。」先生見太尉焦燥,轉身便走。眾人趕來,只見先生化陣清風而去。但見有幅白紙掉下來。眾人拿白紙來見太尉。太尉打開看時,有四句話:

齋道欲求仙骨,及至我來不識。

要知貧道姓名,但看絹畫端的。

王太尉取絹來看時,完全一幅全身呂洞賓。才信來的先生是神仙,悔之莫及!王太尉上奏朝廷,將房宅納還朝廷,僕役家人都散了,到武當山出家。多年後山中採藥,遇純陽真人,得度為仙。

且說洞賓先生三年期限將滿,一人不曾度得,心中悶倦。只得再在太虛頂上觀看青氣現處。只見正南上有青氣一股。急駕雲頭往青氣現處。喝山神尋問,曰:「下界江西地面,黃州黃龍山,下有個公公,姓傅,法名永善,廣行陰騭,累世積善。因此有青氣現。」先生墜下雲來,直到黃龍山下傅家庭前。正見傅太公家齋僧。先生曰;「結緣增福,開發道心。」太公曰:「先生少怪!老漢家齋僧不齋道。」洞賓又曰:「齋官,儒釋道三教,從來總一家。」太公曰:「偏不敬你道門!你那道家說謊太多。」洞賓曰:「太公,哪見俺道家說謊太多?」太公曰:「秦皇、漢武,嘗且被你道家捉弄,何況我等!」(指秦皇、漢武派方士道士找長生不老之藥)

傅太公言畢,先生曰:「我道家說謊,你那佛門中有甚奇德處?」太公曰:「休言靈山活佛,且說那黃龍山黃龍寺黃龍長老慧南禪師,講經說法,廣開方便之門;普度群生,接引菩提之路。說法如雲,度人如雨。法座下聽經聞法者。每日何止數千,盡皆歡喜。幾曾見你道門中闡揚道法,普度群生,只是獨吃自痾。因此不敬道門。」呂先生一聽怒氣填胸,問太公:「這和尚今日說法麼?」太公曰:「一年四季不歇,何在乎今日。」呂先生不別太公,提了寶劍,逕上黃龍山來,與慧南長老鬥聖。尋那慧南長老鬥機鋒、坐禪論道。誰勝誰贏?

長老曰:

老僧今日膽大,黃龍山下紮寨。

袖中揚起金錘,打破三千世界。

先生呵呵大笑道:「和尚!前年不膽大,去年不膽大,明年也不膽大,只今年膽大!你再道來。」和尚言:「老僧今年膽大。」先生曰:「住!貧道從來膽大,專會偷營竊寨。奪了袖中金錘,留下三千世界。」眾人聽得,發一聲喊;「好個先生答得好!」先生道:「和尚,這四句只當引子,不算輸贏。我有一轉語,和你賭輸贏,不賭金珠富貴。」去背上拔出那口寶劍來,插在磚縫裏雙手拍著。「眾人聽貧道說:和尚贏,斬了小道。小道贏,要斬黃龍。」只見長老道:「你快道來!」先生言:

一粒粟中藏世界, 

半升鐺內煮山川。

黃龍道:

一粒能化三千界,

大海須還納百川。

先生道:「和尚輸了,一粒化不得三千界。」黃龍說:「近前來,老僧耳聾!」先生趕上法座邊,被黃龍一把拽住:「我問你:一粒化不得三千界,你一粒怎地藏世界?我且問你:半升鐺內煮山川,半升外在哪裏?」先生無言可答。和尚道:「我的禪大合小,你的禪小合大。本欲斬你,佛門戒殺。饒你這一次!」手起一戒尺,打得先生頭上一個疙瘩。先生看著黃龍長老,大笑三聲,三搖頭三拍手,拿了寶劍,望外便走。眾人道:「輸了呀!」黃龍禪師按下界方:「大眾!老僧今日大難到了。不知明日如何?」

呂先生坐在山巖裏,自思:「期限已近,不曾度得一人。師父說道:休尋和尚鬥!被他打了一戒尺,就這般甘休?和尚不是你便是我!飛劍去斬了黃龍,教人說俺有氣度。若不斬他,回去見師父如何答應?」正是三更時分,取出劍來,吩咐道:「吾奉本師法旨,帶你做護身之寶,休誤了我。你去黃龍山黃龍寺,見長老慧南禪師,不問他行住坐臥,速取將頭來。」唸唸有詞,喝聲道:「疾!」豁剌剌一聲響亮,化著一條青龍,逕奔黃龍寺去。呂先生喝聲「著!」過了多時,不見回來。急念收咒語,念了三千餘遍,也不見消息。呂先生慌了手腳。「倘或失了寶劍,斬首滅形!」連忙起身,駕起雲頭,直到黃龍寺前墜下雲頭。見山門佛殿大門一齊開著,卻是長老吩咐不要關門。

呂先生見了道:「可惜早知這和尚不準備,直入到方丈,一劍揮為兩段。」逕到方丈裏面,兩枝大紅燭點得明晃,焚著一爐好香,香煙繚繞,禪床上端坐著黃龍長老。長老高聲大叫:「多口子(呂)!你要劍,在這裏!進來取去。」呂先生揭起簾子,走進方丈去,道:「和尚,還我劍來。」長老用手一指,那口劍一半插在泥裏。長老道:「多口子,老僧不與你一般見識。本欲斬了你。看你師父面。」洞賓聽得:「直恁利害!就拔劍在手,斬這廝!」大踏步向前,雙手去拔劍,哪裏動得絲毫。黃龍大笑。「多口子,自古道:人無害虎心,虎無傷人意。我要還了你劍,叫你回去見師父去;你心中卻要拔劍斬吾!吾不還你劍。有力氣拔了去。」長老取一幅紙,紙上畫一幅畫,寫了四句頌,要洞賓參悟。洞賓不解其意。黃龍禪師叫來護法神把洞賓押入困魔巖參禪。

呂先生在困魔巖自思:「鬧了黃州,師父知道,怎地分說?自首免罪。」趁護法神不在,駕雲而起,直到終南山洞門口立著。問過道童,說師父在山中採藥。呂先生逕上終南山尋見師父,雙膝跪下,俯伏在地。鍾離師父呵呵大笑,道:「吾弟子引將徒弟來了?不知度得幾人?先將劍來還我。」呂先生告罪說:「不是處,望乞老師父將就解救弟子!」師父曰:「吾再三吩咐,休尋和尚們鬧,頭上的疙瘩未消,有何面目見吾?你神通短淺,法又未精,如何與人鬥勝?俺且饒你初犯一次,速去取劍來。」呂先生拜:「告師父,免弟子之罪。此劍被他禁住了,不能得回。」師父言:「吾修書一封,將去與吾師兄辟支佛看,自然還你。」去別筐籃裏,取出這封書來。呂先生見了,納頭便拜:「我師過去未來,俱已知道。」得了書,直到黃龍寺墜下雲來。伽藍通報長老。長老已知道;「教取書來。」呂先生雙手奉上。
黃龍曰:「觀汝師父面皮,取了劍去。」忙走向前,輕輕將劍拔起。洞賓拜謝了黃龍禪師,逕回終南山,見了本師,納還了寶劍。從此定性,修真養道,數百年不下山去。功成行滿,陸地神仙。
以上修道故事見馮夢龍編《醒世恆言》。看後很有感觸,神仙度人難;人得法難,修煉更難。一顆人心不去,都將毀於一旦。 
~載自【正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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