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民歌「爸爸的草鞋」給我的啟示
第三個「鞋子的故事」,其背景是一首膾炙人口的民歌「爸爸的草鞋」。
這是台灣一位知名的詞曲作家兼民謠歌手葉佳修,在一九八零年左右的創作,與他同時期寫的另一首膾炙人口,紅遍兩岸三地的歌曲「外婆的澎湖灣」,其內涵都是講葉佳修的摯友,民歌手潘安邦(已故)之家族故事,也都理所當然地由潘安邦以感性的歌喉來詮釋這兩首歌。
且將「爸爸的草鞋」歌詞全文抄錄於下:
爸爸的草鞋
(獨白)爸爸有雙草鞋,擱在鞋櫃檯上,他常默默地盯著它望,仿佛注視著茫茫大海裏的一艘船。忽然一顆眼淚滴到鞋上,映出了這段故事,很長,很長‧‧‧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奶奶的叮嚀載滿倉。
滿懷少年十七的夢想,
充滿希望的啟航、啟航!
船兒行到黃河岸,
厚厚的黃土堆上船。
夜來停泊青紗帳,
天明遙遙山海關!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奶奶的叮嚀載滿倉。
一股離鄉的惆悵噎滿腔,
驀然回首又要啟航、啟航!
一路跋涉到江南,
洞庭風景無暇看。
峨嵋山下好荒涼,
不堪回首淚暗彈!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故國的叮嚀不敢忘。
強忍無奈小別的悲愴,
信誓旦旦又要啟航、啟航!
船兒行到澎湖灣,
多了媽媽來操槳。
深情款款撐起疲憊的帆,
又衝破了許多風浪。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遠遠的故鄉在召喚。
滿載半世紀漂泊的滄桑,
倦航的船兒快來靠港、靠港……
倦航的船兒快來靠港、靠港……
潘安邦的父親是潘時驊將軍(祖籍浙江永嘉),曾經在一九九零年代,擔任過總統府的會計長。傳說當第一次聽到兒子唱這首歌曲給他聽時,非常激動地當場潸然淚下,不能自已。
潘安邦來自軍人世家,他的爺爺潘國綱,曾是段祺瑞北洋軍政府時期的陸軍上將。他還有位名氣響亮的姑姑,就是筆名「琦君」的名作家潘希真,她的作品如「橘子紅了」,「琴心」與「錢塘江畔」等,都是暢銷一時的名著。
根據歌詞所說,潘時驊將軍十七歲時就離鄉背井,在國共內戰時期從軍,約二十歲左右輾轉隨軍到了澎湖,結識了當地的姑娘(潘安邦的母親),潘安邦就是一九五四年在澎湖的眷村裏出生與成長的。他陪拄著拐杖的外婆在沙灘上散步的足跡,成就了「外婆的澎湖灣」歌中最感人的那句「沙灘上,有著腳印兩對半。」
不過這兩首葉佳修在同時期創作的歌曲中,最讓我感觸良深的,還是那首「爸爸的草鞋」,描述潘時驊將軍當年投筆從戎,隨著國軍部隊千里跋涉,最後抵達澎湖島的艱辛過程。在潘將軍以十七之齡,穿著草鞋從軍的三十年以前,我的父親以不滿十五歲稚齡,赤足走了兩百多里山路去廈門求學。雖然相隔了三十年,但他們離鄉背井的原因與所受之苦難是相當的,都是身不由己地處身於那個華夏歷史上的「大時代」裏。潘時驊將軍離家時,歌詞中所寫的「奶奶的叮嚀載滿倉」與「一股離鄉的惆悵噎滿腔」,加上那「不堪回首淚暗彈」,不就相當於我父親在記載他離家情景的(客語)詩句「阿娘含淚頻相囑,除夕團圝歸末遲」一般,講的都是非常普遍地,那「大時代」中生離死別的悽滄情景。
我父親的那一代,各階層的知識份子們,肩負著要讓中國脫離「次殖民地」的重責,打著赤腳也好,穿著草鞋也好,趿著布鞋也罷,他們都無私地為革命而獻身,勇敢地為禦侮而戰鬥,其所代表的,就是在艱困環境下,華夏子民那份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
與之相比,現在這一代在台灣長大的青少年,食飽衣暖、無憂無慮地成長,他們有迷失方向,視「服兵役」為畏途的不在少數,甚至於有好幾位現在檯面上的政治人物,竟以能夠裝病逃避兵役而沾沾自喜,甚至得意地到處宣揚,顯然完全忘記了那「大時代」的先民們,為他們「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所做的犧牲,不但不能體會這歌詞中含蘊的悲壯意識,甚至於不了解國民「服兵役」是保家衛國最重要的環節。思之念之,怎能不讓人搖頭興嘆呢。
後記
我父親逃離共區安抵九龍後,因為是從「敵後」逃出的,並未立即獲准去台灣歸隊,得經過保安單位之嚴格審核。好在他當年的一些直屬長官們(包括何應欽將軍,有「中國裝甲兵之父」美譽的徐庭瑤將軍,與陸軍副總司令沈發藻將軍),都提供了書面擔保,我們一家四口才得以在一九五零年十月乘船抵達基隆港。
一九六八年到一九六九年,我大學畢業後在馬祖列島服一年預備軍官役時,是駐防在一個面積僅約兩平方公里的東犬島上。那年頭台海兩岸不太寧靜,誰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特別是那蕞爾小島,老共要是強行打登陸戰,我們那一個混合團級的千餘守軍(三軍都包括在內)無險可守,大概最多只能撐個兩、三天而已。所以我也曾效法父親,在鞋子裏割了一個小口,塞進了一只被我扳直了的金戒指以防萬一。這故事我在「服兵役的那一年」一文中詳細講過,在此就不贅言啦。
美國民間認養窮困非洲部落之義舉,也讓我想起在台灣成長接受基礎教育時,在朝會時必須背誦的「青年十二守則」中之第十則「助人為快樂之本」。但願這「青年守則」仍然存在於現在的台灣教育系統中,那是抗日戰爭爆發的前一年,蔣委員長頒令全國遵循的,為當時「新生活運動」之一部份,是根據咱們老祖宗的四維八德與「智仁勇」三達德而制定的,更是中國儒家學說的基礎,也正是讓那些信奉毛式共產,瞎搞階級鬥爭,以「小紅書」治國的徒眾,望之而「心驚膽跳」的。不過大陸在「改革開放」後,居然揚棄了那本「小紅書」,又回過頭來尊孔,還在全球遍設以「孔子學院」為名的「孔家店」,不知道這葫蘆裏賣的又是甚麼藥?
林豐炳將軍與我父親在集美師範同窗五年,畢業後兩人服完教書義務,結伴徒步到黃埔島投筆從戎,在黃埔六期又同連隊、同寢室(通鋪)達三載之久,情同手足。
林將軍逝世後,林夫人馬利女士遵其遺言,將大部份遺產捐贈給緬北國軍遺孤,因為這些遺孤們的先人之中,有許多都是當年在抗日戰場上曾追隨過林豐炳將軍,共同出生入死,立下彪炳戰功的好漢們。這是「好人好事」,特此一記。
父親在家人全都離台赴美後,還堅持不願移民,想是一心以為台灣離他的閩南家鄉近,將來要「回家」時比較方便些。那知歲月匆匆,在台灣一過就是四十多年,家鄉親友們音信渺茫,生死未卜,父親無奈地留下一些如「心香默禱萱猶茂,白髮倚閭待我歸。」等思鄉、思親的詩句,徒然讓謝氏後人閱之感嘆不已。
一九九二年,父親因年邁,生活已無法自理,以八十八高齡移居美國,不過僅三年後就辭世了。
旅居舊金山時,父親曾寫過一首題為「客況」的詩:
客況知何似
閒閒日月長
心安睡喜足
齒健食常香
教奕弄孫樂
偶吟押韻忙
老懷差自適
第惜滯他鄉
或許是因為我父親小時候沒吃過甚麼好東西,所以在餐桌上「食常香」,而且還經常「見肉心喜」,尤其是那美味的「紅燒肘子」,更是常會讓他眉開眼笑。在美國期間,他又一如往常,見到「大塊肉」時就特別開懷,我母親則經常在一旁「扯」住他,不准他吃太多肉,強要他「少肉食、多蔬菜」。
大約是二零零二年某日,我去舊金山探親,兄弟倆陪著母親去中國城吃飯,當我們點的紅燒肉端上桌時,母親突然想到她當年限制我父親吃肥肉的往事,幽幽地嘆道:
「早知道你父親在美國只活了三年,我就不會攔阻,讓他想吃甚麼就吃甚麼。」
思親情切,又想到他「客況」詩中的「第惜滯他鄉」,感受到他這輩子有解不開、放不下的濃濃鄉愁,那頓晚飯我們母子三人都有「食不下嚥」之感。
十年之後的二零一二年,我母親也走了。
嗯,別難過,我在這兒自我安慰;凡塵不過數十寒暑,草鞋、布鞋、與它踩踏在人世間艱辛路途上時,所經歷之風風雨雨,都將化作「滾滾長江東逝水」,終究都要被「浪花」給「淘盡」的,「是非成敗」且置一旁,只要有幸留得「青山在」,黃昏之際(晚年),心平氣和地細賞那燦爛多彩的「夕陽紅」,就都該心滿意足啦!
君不見,彤陽落山時,那場景經常是一天之中的最美時刻。
~2018年8月於美國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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