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經過漫長的歲月我還記得,那時,白髮老頭兒指著臉上的胎記,注視著我說:「好小子,記住了,或許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如今,芸芸眾生裏,仍然找不到那張紅色胎記的臉。
慶幸的是,腦海裏還深深印著那遙遠的記憶,那個長久以來懷想著的陽光剛剛露出來的山谷,一動念,那美妙的琴聲就會在腦海裏飄起,會很快進入從沒到過的世界。那裏,有各色美好的景物,充滿純真無邪,至今一直想回去的地方,當然,永遠不可能了。因此,我一直心存感激,只是不知要感謝誰,就直接感謝那個遙遠的記憶吧。
說那地方充滿純真無邪,是用現在觀念的說法,在那無盡的遙遠歲月,那個山谷裏,一切是那麼自然、淳樸,根本沒有我現在說的純真不純真的觀念。這樣的說法,顯然透露了我還追憶著、嚮往著,腦海深處保留著的那美好的想念。
而留在我腦海最深處的,是那優美的琴聲,因此,我還是從那個山谷裏的琴聲說起,應該說是想起,這樣能很快進入那無盡遙遠的時空,那個純真無邪的山谷。
記得,第一次在山谷裏聽到琴聲時,琴聲靜靜地穿過耳際,我渾身融入琴聲裏,也因此,在當時的情境下,根本沒去想琴聲從哪裏來的。
那時沒去思索琴聲源頭的原因,現在探究起來,或許是迷於周遭的景物。現在還清楚記得,琴聲傳來時,晨曦瀰漫了整個山谷,群群蝴蝶翩翻著艷麗的翅膀,追著琴聲飛舞。蝶群圍繞我的身邊、頭上,頃刻,又飛向山谷另一方,黃色葉子從樹枝上隨著琴聲緩緩飄落,隨之,琴聲韻味變了,似乎,變了韻味的琴聲讓葉子飄落下來。
一天,我在群山環繞的山谷裏漫步,琴聲時而優雅時而急促,彩色蝴蝶又帶著風兒來了,仙女飄著長長的水袖在天際飛舞。一時,天空熱鬧了起來,一隻青色鳥兒快樂地張開翅膀,尖尖的嘴巴銜著琴聲飛向湖心,忽而展翅,轉身仰起尖嘴匆匆飛向天空時,水面已盪開來一圈漣漪,銜著的琴聲落了水裏,一片綠色葉子在漣漪中蕩漾。
那些日子我整天沉浸琴聲裏,直到有一天,蝴蝶在漸漸飄散的晨曦裏飛走了,湖心不見了盤旋的青鳥,天空也沒了仙女飄逸的水袖。在雲霧裏,我看見一個樵夫彎腰挑著擔子,走在山腰小路間,琴聲漸飄漸遠,慢慢消逝山谷間,那時,我才思索起,琴聲從哪裏來的?
於是,我涉過細小的溪流,踏上對岸,一群蝴蝶不知何時也跟著來了,琴聲又悄悄隨著山谷裏的風,悠悠傳來,抬頭望向山腰,已不見挑擔的樵夫了。
2.
攀上山腰,我繞著小路來到一座莊園前,竹籬旁歇著竹擔子,一支粗壯長竹竿斜躺擔子上,可是剛剛山腰裏那樵夫的擔子?心裏想著時,一陣琴聲從園裏幽幽傳來。
「進來吧。」到現在,我還記得這個粗糙的聲音。
當我「吱」的一聲推開竹門,輕步走進去時,琴聲卻歇了,那喚我的聲音也沒了,眼前一片花草濃綠的園林,一條卵石小路彎向林蔭深處,隱約看見一座石亭立在林裏。我停下腳步,一時迷失園林裏,恍惚間,想起剛才喚我的粗糙的聲音,這裏準沒錯了,此時,耳邊傳來細細的熟悉的琴聲,這才讓我安下心來。
順著卵石小路走去,琴聲漸漸清晰起來,石亭已矗立眼前,剛剛那喚我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等著你呢,好小子,解解渴吧。」一顆青綠果子已拋至面前,胡亂中,我接在手裏。這時才看清楚石亭,一位姑娘正坐在石桌前,優雅地彈著琴,我才知道,原來山谷裏的琴聲就是從這裏傳出去的。遠遠望去,那姑娘兩顆烏黑的大眼珠在琴聲裏向我射來。
「先嚐嚐,這果子解渴呢。」我咬了一口手裏的綠色果子,嘴裏頓時充滿汁液,酸味兒跟著進了肚裏,看那坐在亭前台階上的白髮老者手中被咬了半顆的果子卻紅彤彤,心裏嚷著:「這老頭子自己儘挑甜果子吃。」皺著眉頭,也不敢叫出聲來。
白髮老頭子又出聲了:「好小子,會彈琴嗎?」
「喜歡聽。」果子雖酸,卻是解渴。
「那好,」老頭子慢條斯理地鄭重說道: 「有個重要任務,你們一起下去完成吧。」
「我們?」老頭子轉過頭望向那彈琴姑娘:「就是你們,這可是個艱鉅的任務,小子,你願意嗎?」
「願意。」我脫口而出,想不到自己回得這麼輕鬆,覺著嘴裏酸味兒開始回甘了。
「好小子,既然願意,得跟你講清楚了。」老頭子臉上的紅色胎記特別顯眼:「經過非常漫長的時間,下面會很亂,甚麼都變亂了,聲音也不純了,你們要把這裏的美好帶到那裏去,把純淨的音樂傳給善良的有緣人,過程會很苦,可你們會遇到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我望著石亭裏兩顆烏黑的大眼珠,白髮老頭子臉上的紅色胎記在琴聲裏消失了。
3.
到了這裏,腦海裏仍然保存著那久遠的記憶,是誰讓我留下了這記憶?
耳際響著悠揚的琴聲,腦海裏深深印著白髮老頭子臉上的紅色胎記,只要心一靜下來,就浮現那兩顆烏黑的大眼珠。這些,我只放在心裏,也沒告訴蓮兒。
此刻,身邊的蓮兒,尖尖的鼻子上就有兩顆烏黑的大眼睛,在往歌樓的搖晃馬車裏,蓮兒亮著眼珠,問我:「爹爹,這李公子的詞兒情啊愛的,蓮兒唱著心裏怪怪的。」
蓮兒這一問,倒讓我憶起在莊園裏,老頭子說的:「經過很長很長時間以後,下面的世界會很亂,甚麼都變亂了,變壞了,聲音也不純了,你們要把這裏的美好帶到那裏去,把純淨的音樂傳給善良的有緣人。」
馬車大輪子滾在石板路上,我抱著弦琴,向著烏黑的大眼睛說:「蓮兒照著阿爹編的曲調唱吧,是鄉村採集的,乾淨純樸的韻味兒,李公子的詞,蓮兒照唱,只要把那純樸韻味唱出來,李公子會有感受的,也能純淨村人的心。」蓮兒點著頭。
「大爺,到了。」馬車已咕嚕咕嚕停在歌樓前,夥計捧著潔白毛巾候在車旁,我們下了車,擦了手,抬頭看見樓前橫匾上雕著「花月樓」大字,蓮兒挽著我,隨著夥計上了二樓。
樓上寬敞的大廳已坐滿了人,方桌前風度翩翩的李公子走向我們,躬身作揖,我拱起雙手回禮:「讓李公子久等了。」李公子客氣地說:「歡迎大師駕臨。」我欠身說:「久仰李公子的詞,唱得不好還請公子包涵。」「大師謙虛了。」李公子抬起手臂,請我們上台。
我站在台上,抱著弦琴向場上村人躬身行禮,轉身,在椅子上坐定後,給了蓮兒一個眼光,蓮兒微微點了頭,手中竹片兒就響了起來,瞬間,村民靜了下來,竹片清脆的聲音響遍整個場子,我輕撥琴弦,弦絲流出細細的琴音,竹片聲霎時停了,黑眼珠眨著亮光,嘴裏一字一字唱了出來:「舞低楊柳樓心月」,長長的嗓聲將歇時,我用了力道撥動兩條琴弦,弦音讓詞意樸實清純,果然,掌聲響了起來,綿綿不絕。我瞧見李公子傾身點著頭,輕輕拍著掌心,表情舒展愉悅,我心裏就有了底了。蓮兒望了我一眼,也會了意,在掌聲中拉高嗓門:「歌盡桃花扇底風」,眼神轉向李公子,李公子還輕輕拍著手心,蓮兒向我微微點頭,烏黑的眼睛更亮了。
這時,樓板有了聲音,有個老人上樓來了,慢慢地走到最後一個桌前,落了座,喝了口茶後,將碗慢慢放回桌上,遠遠地,我瞧見老人嘴邊有塊紅色胎記。這時,竹片聲又響了起來,清脆悅耳,蓮兒微微彎腰,黑眼睛隨著手指,望向前方,待竹片聲將逝,我急促撥動琴弦,琴聲還在高處,蓮兒就唱了:「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這時,場子悄無聲息,村民的眼睛都望向台上,趁著瞬息空閒,我瞥見李公子手掌撐著下巴,靜靜等待詞曲尾聲。這時,蓮兒揚手敲了兩聲竹片,接著唱了:「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沒等歌曲結束,全場已響起掌聲,我瞧見李公子挺直身子,雙手不停地拍著,我心裏踏實了,人們心底終究存有善心的。
掌聲中,李公子趨前走來,雙手抱拳向我作揖,滿臉笑著說:「難為大師把拙詞抬高了境界了。」我也笑著說:「望能應了公子詞裏心意,爾後公子有了新詞,還望賜予老朽彈唱,不僅村人有了耳福,還能昇華咱父女小技。」
瞬間閃過一念,想起了後座那老人,向遠處望去時,桌上已空無一人,只剩那茶碗還靜靜地坐在桌上。
(未完,下周五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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