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走進看守所的會客室等待哈明時,楊楊腦袋裏飛速地旋轉著所有要做的事,以及如何抓緊時間。

眼下是最後一天,明天一早必須見報,還有一些細節亟待落實,傍晚時需要把稿子交給丁院長再看一遍。

總編同意為她的調查報導留出版面,午夜前一定要排版完畢。

明天上午九點將對哈明執行死刑,楊楊會安排人七點之前把報紙送到高院,隨後由丁院長召開緊急會議,以「輿論壓力」、「仍有疑點未決」等理由,下達停止執行的命令。

環環相扣,勝利在望。此時此刻的最擔心,是老公再來電話。

彷彿越擔心就越會出現,見完哈明剛回到車裏,手機響了!天啊,接,還是不接?

楊楊心煩意亂地嘆了口氣,再不接就說不過去了。最終她朝「接聽」按鈕點去,指尖劇烈顫動,緊張得要死,彷彿已聽到老公尖起嗓門罵「沒頭腦」的那聲嚷嚷。

做任何解釋都只能等到明天中午以後,她相信老公最終會理解她。然而,眼下,除了撒謊,別無選擇,那就硬著頭皮說,有緊急採訪任務,到離省城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老公的聲音這時從手機裏傳來,楊楊的心都快跳到喉嚨口,突然又落了回去,她沒有聽到那聲嚷嚷!相反,老公語氣平靜,說他已經跟省委書記下鄉視察去了,今晚就不回家了。楊楊輕吁出一口長氣:原來在台上高談闊論的老公啥也沒看見。

楊楊柔聲提醒:「這幾天你一直說頭暈,走路有些飄忽,又連續做了幾小時報告,能不能請書記開恩,放你早點回家休息。」

老公滿不在乎地說:「估計是感冒,已經吃了藥,現在感覺還行。」

多麼好聽的男中音,不知為甚麼,楊楊的嗓音有些哽塞。她叮囑老公少喝酒,說書記每次視察都帶上你,不就是因為你能喝,能替他喝。

接完老公電話又撥通了正住校讀書的兒子的手機,邊開車邊聊,直到把車停在高級法院的後院。坐在車裏用手提電腦把調查報導仔細修改了一遍,然後去找丁院長。天濛濛黑時,才離開高院,直奔報社印刷廠,把稿件交給值班編輯,然後走進休息室,坐等編輯打出校樣來看。

她見周圍沒人,打開手袋,掏出小鏡子照照,發現頭髮凌亂,就解下束住濃密黑髮的深灰色綢帶,梳理後把頭髮捲在頭頂上,再紮起來。

突然感到了餓。忙了一整天,僅喝了半瓶礦泉水。

楊楊起身沖了杯速溶咖啡,桌上還有些不知誰留下的餅乾,她塞了一塊在嘴裏。身體已是疲憊,頭腦仍異常活躍,擔心這,擔心那。

乾脆,今晚不走了,也不安排人了,等早晨第一批報紙印出時,親自給丁院長送去。一俟緊急會議結束,就到哈母家,帶去喜訊,再與哈母前往看守所探望哈明。

大功即將告成,楊楊心裏有一種難得的滿足感:我盡了記者的職責,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倦意襲來,楊楊合上了眼,一陣手機鈴聲把她驚醒……

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7

楊楊竭力撐開睏倦的雙眼,抓起手機放耳邊。

 「我是高主任。」

對方一聲急促地喊。

誰?搜索仍有些混沌的大腦,找不到目標。

「我是軍醫院的高主任。」又一聲喊。

這下回憶起來了,那年去軍醫院,朋友把高主任介紹給她,稱高為「中國第一流的肝移植專家」。印象中,他是一個胖子,大高個兒,尚未開口說話就笑個不停,握手的熱情度讓人感覺像多年不見的老友重逢。恭維話連篇,還一口一個「部長夫人」,聽著特別彆扭,害得楊楊脊背上冒起一片雞皮疙瘩。

「你好。」

楊楊剛說出這兩個字,就聽高主任說:「李部長已住進軍醫院,你趕快過來吧!」

渾身一個激靈,楊楊頭腦完全清醒了,正要追問詳情,發現對方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老公怎麼會住軍醫院?他不是跟省委書記下鄉視察去了嗎?楊楊反覆撥打老公的手機,沒人接。心裏不免慌亂,起身就朝外走,迎面看見值班編輯拿著打好的校樣走進來。

「你校對就行了。」楊楊勉強扮出個笑臉說:「我得趕緊走,如有問題打我手機。」

邊說邊出了門,又回轉來對編輯解釋:「實在不好意思,家裏出了點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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