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天就到聖誕節了。嚴冬正在發狂。郊外的維妥砂山包了一層冰,只是冰袍有不少地方被岩石穿了洞,看上去分外肅殺。鑽骨的寒風從覆雪的山頂一直吹到索菲亞城。雪片和白霜不時在凍僵了的空中不斷飛翔,然後一團團的滾到屋頂上,院落裏,街道上。冷極了。煙囪把黝黑的煙柱射向寂靜灰暗的天空。看,這煙柱那麼嫺靜,那麼文雅,使人的精神爽快至極! 它使人憶起圍繞在世上幸福的人們四周的溫暖,康寧和滿足,儘管外面有寒霜,來自維妥砂山的狂風和被冰窒息了的呼吸。
約達諾夫夫婦坐在窗邊柔軟的長沙發上,一同享受這幅外景。他們結婚只有一年半。燦哥約達諾夫是政府某部的重要長官,他精明幹練,但對年輕的夫人慇勤備至。這時他盯住維妥砂的山屁股凝視。 顯然他沒有在看那裏的任何東西,也沒有思考任何特定的事情,因為在他臉上表現著寧靜無憂。當一個人心靈寧靜,生活平順時,自然會有這種表情的。他在溫暖的房間裏,由於美麗的太太陪伴,生氣勃勃;聽著壁爐中柴發出歡樂的辟啪聲,看著窗外狂風中的冬景,這一切都凸顯出他那寧靜的心靈和平順的生活。
他的太太也望著窗外,但是不像他望得那麼遠,那麼漫無目標。她的目光指向下面鄰居的庭院,那裏有一間半毀的小屋,矮矮的煙囪,沮喪地面對天空,送出一縷青煙。 在它的彎曲的屋頂下,有一個小窗子。 但有三片窗玻璃已經碎了,用破布堵住。在矮門的門檻前堆了一堆雪。這所小屋隱藏在華廈間,就好像衣衫襤褸的女乞丐躋身於一群幸福且高傲的貴婦之中。 小房和貴婦的相似還不只如此。 它好像伸出了手,向四周的大房子說:「可憐可憐我吧。請給我點柴,我好把屋子加暖,再給我一樣便宜的裝飾物,我好使屋裏有點歡樂的氣息; 也許再給我一首今晚的歌……請看這麼少的東西就會讓我感謝上帝…… 可憐可憐我吧!」
但是大房子不作聲,它們是沒有靈魂的;而快樂的人們沒聽到--唉!快樂有一個缺點:它讓耳膜遲鈍。 --壁爐裏的嘈雜的辟啪聲,阻撓了窮人的破房子那邊狂風的吼聲進入他們的耳朵。這吼聲約達諾夫夫人好像聽見了,因為她的面色越來越凝重,突然從她的眼中流出了同情的眼淚。
「可憐的丹卓維察,誰知道他們現在怎樣過活?……燦哥,你有沒有看見只有她家的煙囪不再冒煙了。 」她對她先生講話的語調充滿沉思,但她的目光始終沒離開可憐的小屋的用破布堵住的窗子。
她先生把目光從維妥砂山頂向下移,開始仔細端詳那窮人的院落。
「貧窮,」他開始說,「並且還有五個孩子! … 大家住在那間沒有火的小屋裏。如果她先生還活著,他可以用菲薄的薪水勉強維持家計。維拉,現在他們怎樣過下去,我無法想像。」
「上帝啊,為甚麼你創造窮人呢!」維拉不經意地喊出來,她的面色再次佈滿了懇切的愁雲。
「有人說我們這裏沒有赤貧戶:我覺得這說法只是為自己脫罪--我們這裏更沒有同情心。」燦哥說。(待續)◇
(本篇原名」聖誕禮物」,原作為保加利亞文,譯者根據1922年由 I. H.Krestanoff 發表的世界語譯本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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