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十歲的那年夏天,伊莉莎白就像把一輛故障車棄置路旁一樣,把我丟在我們度假的海灘上,自己逃走了。她離我而去,讓我感到心裏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卻也如釋重負。
我終於恢復單身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想盡辦法圓謊或耍心機,而女人也將如熟透的果實般自動落到我手心裏,我已經準備好要狂吃猛吞,就算消化不良也在所不惜……
伊莉莎白離開後,重獲自由的滋味令我飄飄然,然而,一種瞧不起女人的想法卻像野草一樣逐漸在我心裏蔓生。我要女人、我喜歡女人,可是,經歷了愈多乏味的露水姻緣,我就愈看不起女人,彷彿我的不專一都是她們害的。
當然了,我還是會想要女人,可是這種慾望很容易便能獲得滿足,而我也打從心底認為這種渴求其實頗為卑劣。我是那種一旦女人到手之後就想跑的男人。
我只對「追求」有興趣──說白了,就是我只享受那種當一個女人終於臣服於你,而你知道只要再多做一點甚麼,她就會完全屬於你的那一刻。
對我來說,這是男女關係中,我最願意投注心力的部份。
我點了一支煙,懶洋洋地坐在電腦前,雙眼無神地回顧著自己的故事開端。滑鼠右邊的煙灰缸裏,早已堆滿了發臭的煙屁股。
離婚後,我便獨居在夏朗冬路的一棟公寓裏。我從沒花心思整理過這個地方,連裝潢也嫌多餘。剛搬進來時,這裏的四面牆如雪般潔白,可是幾年後,尼古丁在牆上留下了難聞的黃色印記,一如我右手的食指與中指。窗簾、沙發靠墊、床單、被子和枕頭也散發著沉積過久的煙臭味,可是我並不在意。
門房羅勃太太每個禮拜會找一天,在我上班時到我家打掃。她身上散發著汗臭味與更年期的氣味,不過,她總是能把工作做得很好。也幸好我不用常見到她。
她會在我的電話旁留下一些認真盡責的話語,並附上詳細的工時,每個月的月初,我把工資裝進一個寫上她姓名的信封,再放回同一個位置給她;年終時,則把年終獎金放進那個信封裏,而她會回我一張他們夫妻共同署名的賀年卡。
我與羅勃太太之間的關係,就只限於這樣的禮尚往來。
每個星期二晚上,馬修都會過來找我吃飯,和兒子共度的夜晚,是我唯一感到幸福的時刻。
他怪我太「宅」,而我也樂得讓他主動找我出門,於是選擇不辯駁。馬修會帶我去看電影,偶爾則是看舞台劇。
他了解我的喜好,不會帶我去看「偽文青」的電影或是太有學問的戲,不然我會無聊得想死,所以他只能選擇聲光效果十足的美國警匪片,或是情節簡單的通俗舞台劇。
之後,我們會在吉奈特小館吃宵夜。他試著要帶我去嚐嚐其他的外國餐廳,還跟我吹噓中國料理或摩洛哥料理有多好吃,可是,我不喜歡那些得用手或筷子吃的嗆辣菜餚。我不想在手指上留下久久不去的辛辣味。(待續)◇
節錄自《另一個人的心》/寶瓶文化出版公司
作者簡介
塔提娜德羅尼 Tatiana de Rosnay
1961年出生於巴黎,擁有法國、英國、俄羅斯的血統。七年代,她跟隨前往美國麻省理工學院任教的父親,移居波士頓,大學畢業後,在1984年重返巴黎。
《莎拉的鑰匙》是她首次以母語(英文)創作的小說,全球銷量突破五百萬冊。她善於從歷史事件取材,從《莎拉的鑰匙》到《玫瑰之屋》,皆以發生在巴黎的真實事件為背景寫成;並藉《母親的守密者》一書探討「家族過往」議題。
《另一個人的心》則以一顆帶有過去記憶的「心」,引領讀者展開一段感人至深的閱讀之旅,同心追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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