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公等太家婆吼完,說:「母親,學校現在放假。」

太家婆又喊:「放甚麼假,學堂自古一年唸書三百六十天,哪裏放那麼多假。」

家公說:「母親,北京大學是新式學校,一年有兩個假,一個寒假,一個暑假。現在是暑假,要一個半月呢。」

「甚麼學堂,號稱全國最高學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念甚麼書。」太家婆聲音雖然低下一些,還是氣哼哼,

「你是陶家的男人,你該自己用功。他們放假,你不放,你自己唸書。你爹爹,你父親,都是自己苦讀,成了功名。」

家公說:「母親,學校放假,就關門了。圖書館,教室,實驗室,都關了,教授也都回家了。放了假,學校裏沒有人了。」

「好,好,你有理,你有理。你住在家裏,吃,喝,看老婆。羞死人了。」太家婆一頭說,一頭站起轉身,走回旁側自己屋裏,順手一甩,砰一聲,把門摔得天響,又聽在裏面鎖住。

整個前院後院,滿家裏的人,都躲在各自屋裏,廚房裏,工棚裏,從窗簾後頭,牆角後頭,偷偷地看,沒人敢出來。

連大姑婆、二姑婆也沒敢露面。她們懂得,她們可以在家裏隨心所欲,欺侮別的女人和傭人。但是她們到底只是女兒,碰上伯公、家公兩兄弟的事情,她們最好躲開遠遠的。陶家裏,男人才是頂頂要緊。太家婆可以罵,可以訓,旁人可一點也碰不得。

家公等太家婆鎖住門,又在堂屋站了半晌,才提著書箱和行李轉身朝外走。剛邁出堂屋,走下台階,要轉身朝自己屋子去,又聽見太家婆從她屋裏叫:

「箱子放下,二福拿堂屋去。」

家公停下來,彎腰把書箱和行李放在堂屋門前當院地上。然後直起身,空著兩手,慢慢朝自己屋走。他不回頭,低著眼,走路。他知道身後有幾十雙眼睛盯著他,幾十個指頭在指他的後脊樑。

屋門在家公身後輕輕關住,他們相見面了,家公,家婆和驪珠姨。

家婆一直抱著驪珠姨站在門邊,聽外面堂屋前太家婆罵家公。驪珠姨好像也懂事,不吭一聲,望著家婆。

家公家婆都低著頭,垂著眼,不看對方。驪珠姨在家婆手臂裏,直著身子,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家公。三個多月了,她沒出過這個屋門,只有一個老女僕進來出去。這是第一個生人在跟前。

家公說:「我不曉得你生病。」

家婆說:「現在好了。」

家公問:「珠丫好麼?」

家婆說:「她會笑了。」

一陣小小的沉默。

家公說:「你辛苦了。」

家婆突然覺得眼裏澀澀的,淚好像要湧出來。(節錄完)◇

——節錄自《嗩吶煙塵三部曲之一:艱辛童年》/ 聯經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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