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畢歐,我很在意。」
「在意甚麼?」
「在意讓大家知道,阿富汗人並不等於塔利班人。我希望讓人們認清這一點。那些殺了我老師的人,你知道他們來自多少個國家嗎?」
「不知道。多少個?」
「有二十多個人搭吉普車來,對吧?他們並不是分別來自二十多個不同的國家,但也差不多了。其中有些人甚至彼此言語不通。巴基斯坦、塞內加爾、摩洛哥、埃及。法畢歐,有好多人以為塔利班份子都是阿富汗人,可是並不是這樣。當然,他們當中也有阿富汗人,但並不只是這樣:他們是一群對世界無知、想盡辦法要阻止兒童學習的人,因為他們怕我們發現,他們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上帝,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的私利。」
「恩亞,我們一定會大聲疾呼的。剛剛講到哪裏了?」
「講到坎大哈。」
「啊,對。坎大哈。」
「接著講吧。」
我們一大早離開坎大哈——這個我說過了嗎?——搭的是那輛載著電線杆的卡車,去奎達的途中,先經過白沙瓦。但路上媽媽和我都不曾下車。到了奎達,我們去找住宿的地方,找人家說的薩摩筏或莫札費哈馬之類的地方,也就是旅社。它有大通舖,行經這裏、要去伊朗的旅人可以在那裏休息,也可以找嚮導再一起上路。
三天當中,我們都待在裏面。媽媽有找人、洽談她回程的事宜,但當時我並不知情。那並不難。回去阿富汗,比從阿富汗出來要容易多了。
而我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到處閒晃。然後,某天晚上睡覺前,她把我緊緊抱在懷裏,說了三件不許我做的事,叫我永遠要全心全意抱有盼望。
隔天早上,她已不在我身旁的床墊上,我去問拉希姆大叔,也就是卡吉薩摩筏的老闆,問他知不知道她去哪裏了,他說知道,說她已經回家去,和我弟弟及姊姊在一起了。
於是我去縮在一個角落,蹲在兩張椅子中間的地上,心想我得好好思考一下才行。就像我老師常說的,假如知道自己該好好思考,就已經是很難能可貴了。但我腦袋裏甚麼想法也沒有,只有一大片刺眼的光芒,我甚麼也看不見,就像正直視著太陽那樣。
而等那光芒暗下來時,外頭街上的路燈也亮了。(待續)◇
——節錄自《海裏有鱷魚》/寶瓶文化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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