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是蕭銑、輔公祏的膏肓之病,古代名將韓信、白起、衛青、霍去病,沒有一個比得上他!——李淵
七月流火,戰事未央。歷史的筆鋒轉至武德六年的夏秋之交,時隔三年,秦淮河畔的野心家再次掀起南國的動盪。反唐之將名為輔公祏,曾是追隨杜伏威起義的隋末雄豪,後歸大唐,鎮守丹陽。因不滿杜公猜忌,輔公祏殺副將,詐稱杜公之命,起兵造反,更於同年八月初九自稱帝,修宮殿、置百官,一切仿照帝制,為患江南。
高祖李淵再次請出氣吞江南的大將——李靖。這支王者之師仍由李孝恭為帥,李靖作副,並領李勣等七路總管之軍,水陸俱進,揮師南下。
不多時,《討輔公祏詔》傳遍大江南北,賊首亦悉心部署,切斷水陸要道以拒唐軍。輔公祏先派心腹馮惠亮率三萬水師駐紮當塗,陳正道率兩萬步兵守青林;再從梁山修築鐵索橫絕長江水道,修築城池綿延十餘里,與兩軍成犄角之勢。輔公祏一心反唐,布下天羅地網,等待唐軍的是一場硬戰。
南平輔公祏
唐軍主帥李孝恭日夜兼程,率師下江南,果然遭困,雙方陷入僵持局面。李孝恭趁休戰間隙,召集諸將緊急議事。將領們獻策:「馮、陳二人兵力雄厚,固守天險,無法倉促攻取。不如直指丹陽,餘孽自然不戰而降。」李孝恭正要採納,李靖卻提出截然相反的計策。既然馮、陳二賊的營柵易守難攻,難道輔公祏稱霸的石頭城就可輕易打下嗎?萬一唐軍進攻丹陽,旬月間無法收復,恐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李靖建議馬上進攻馮、陳之軍,成敗在此一舉。有戰神主持大局,李孝恭自然惟命是從。唐軍便按照李靖之謀分頭進攻。李孝恭先取馮惠亮,派老弱羸兵叫陣,待馮軍傾巢而出,他再派出主力軍迎戰,大破馮軍,馮惠亮駕孤舟遁走。繼而陳正道防守的陸路防線也全面崩潰,馮、陳之兵死傷萬餘人。
李靖見機,親率輕騎奔襲丹陽,輔公祏因無接應之兵,擁兵數萬卻落荒而逃。李勣引兵窮追不捨,一路追殺。在句容處,輔公祏身邊僅剩五百護衛,無奈之下拋棄妻子逃竄,卻在武康被義士生擒。他被押往丹陽,最終由李孝恭下令處決。平輔公祏之役歷時近一年,其中李靖的決策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若問李靖何以作出正確決斷,因他能一眼看出敵方每一步的動機。輔公祏重用的兩位賊將,擅長野戰,卻奉命持重防守,意在拖延戰鬥時間。唐軍遠道而來,不適合久戰,勢必轉攻丹陽,這樣正入賊軍圈套。李靖知己知彼,反其道而行,令賊眾措手不及,最終以奇制勝。他憑軍功再得褒獎,高祖欽佩其軍事才幹,極力讚他:「李靖是蕭銑、輔公祏的膏肓之病,古代名將韓信、白起、衛青、霍去病,沒有一個比得上他!」
北滅東突厥
突厥人,特別是東突厥一直是威脅中原安定的威脅。起事之初,高祖不得以向突厥可汗示好,集中兵力在國內平亂。突厥表面上與朝廷往來,實則支持北方幾大割據勢力,並連年侵擾大陸。武德末年,頡利可汗曾率十萬兵馬入侵晉陽,唐軍多有失利。他又趁新皇登基時,遣十餘萬騎侵犯涇州,兵臨渭水便橋之北。太宗李世民英勇無畏,親臨渭水,與頡利隔河談判結盟,方解京城之困。突厥人狂放無禮以至於此。
貞觀三年,唐朝經三年修養生息,國力倍增。而盛極一時的東突厥發生內亂,又逢暴風雪天災,族人紛紛離散。太宗在功臣張公瑾的建議下,決心發兵遠征東突厥永絕後患。此次唐王把兵力全權交付李靖。與戰者還有張公瑾、李勣、柴紹等大將,統領十餘萬兵馬,組成一支陣容強大的唐軍。大軍兵分幾路,向苦寒的胡地進發。貞觀四年正月,伴著凜冽的朔風,李靖帶領的三千精兵從馬邑向惡陽嶺挺進,準備進擊定襄。突厥兵將聞之,相顧失色,一日數驚。他們一致認為唐兵若非傾國而出,李靖絕不敢孤軍深入。李靖攻敵意志,派兵離間頡利心腹,誘使康蘇密投降。
李靖在夜色的掩護下,突入定襄城,一舉俘獲前隋遺宗,迫使頡利倉皇奔逃。此戰一雪李唐屈從突厥之恥,令太宗聖心大悅。頡利不僅被李靖打得狼狽,更在其他唐將的奮戰中一敗塗地。退守鐵山時,他身邊人手僅剩幾萬,隨時面臨傾覆之危,只得派遣使臣入京請罪,請求歸附大唐。
次月,太宗以天子容人雅量,派人撫慰頡利。李靖卻看得更深遠,突厥表面上俯首稱臣,實為保存實力,俟草青馬肥時捲土重來。他命諸將:「朝廷使者撫慰頡利,突厥人一定放鬆戒備。我們應趁此良機選精兵一萬,攜帶二十天糧草,徹底打敗突厥。」有將士擔心此舉有違聖意,李靖則說:「此兵機也,時不可失,正是韓信滅齊國的道理。一兩位使臣,何足可惜?」
李靖督師疾行至陰山,遇突厥斥候,皆俘之隨軍。大軍乘霧潛行,逼近頡利牙帳十五里。頡利如驚弓之鳥,畏懼唐軍之威,獨乘千里馬逃亡。正所謂樹倒猢猻散,餘眾更是四處潰退。頡利本欲穿越漠北再圖大計,被唐將生擒,押送長安。從此,東突厥隨著頡利的收降,化作歷史的塵埃,大唐版圖的邊境從陰山擴至大漠。
太宗初聞李靖破突厥,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向侍臣稱讚其決斷:「我聽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大唐早期稱臣於突厥,我未嘗不痛心疾首。如今李靖率軍無往不捷,令突厥歸順,終於雪洗大唐稱臣的恥辱。」久已不涉朝政的高祖更是欣喜若狂,特設宮宴於凌煙閣,請太宗、重臣、貴戚共享盛事。席間,高祖親自彈奏琵琶,抒發極樂的情懷,太宗亦起舞助興,群臣舉杯相賀,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這是史書中罕見的君臣其樂融融的情景,可知李靖此戰的意義已經超越簡單的戰爭勝負,而是洗盡國恥、守土開疆的輝煌功業。
懼滿思危 知足能止
李靖行軍打仗,或攻或守,是戰是和,每一步都謀算得精準縝密。而偏偏在做人上,他卻糊塗得多。只因他長懷盈滿之懼,遂將一身才智深藏。史載他生性沉厚,每在朝中議事,他常常表現得「恂恂然似不能言」。即使他被同僚彈劾治軍無方,受到太宗嚴詞訓責,他也不加辯解,一味叩首謝罪。清者自清,李靖雖然受到污衊,但相信通達事理的太宗最終會給他一個公正的決斷,所以他並不急於表白心跡。果然,一旦太宗發現冤枉了李靖,便推心置腹,主動撫慰老功臣:「前朝君王對待功臣,有功不賞,還羅織罪名殺害。我不僅不會怪罪你,還要記錄你擊敗突厥的功勳。」不久,他又召見李靖:「之前有人污衊你,現在我已分辨是非,希望你不要介懷。」
貞觀八年,官至宰相的李靖忽然以足疾請求辭官,太宗知其心意,派侍臣轉達聖意,大讚李靖恭謙的美德,並將他樹立成身居富貴、卻知足能止的典範。李靖雖卸下人臣之擔,但一直未忘報國之志。貞觀九年初,邊疆的吐谷渾進犯涼州,李靖聞訊,顧不上足疾與年高,主動請纓遠征。這一年,他以六十四的高齡掛帥北上,頂著風霜雨雪,向異族蠻人發起雷霆之擊,將大唐天子的神威再次遠播邊庭。(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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