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慢慢睜開眼睛，鳳嬌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簡易的單人木床上，一個老婦人坐在床尾替她在登岸時被蠔殼割損的腳板底塗紅藥水。鳳嬌用微弱的聲音問︰

「這是甚麼地方？我怎會在這裏？」 

「姑娘，你醒來就好啦！在警廳門口你暈倒，送到山頂醫院急救，經過醫生檢查，沒發現有甚麼毛病。醫生說可能身體和精神極度疲累，突然休克。吊了兩天葡萄糖水。今天把你送回難民接待中心。我是這裏的雜工，幫頭幫尾，你先休息一下，有甚麼需求，跟我說，叫我李嬸得啦，我會盡力幫你。」 

「多謝你，李嬸，我叫阿嬌。」 

「乖乖嬌女，好好休息，不要想得太多，大概你已吃到不少苦頭，先養好身體再說。」李嬸每天都接待不少難民，知道每個人背後都有各自悲苦的故事。 

經過整天的休息，鳳嬌精神已恢復正常。她先到新馬路郵政局給爸爸發了個電報，電文只有四個字︰「平安抵澳」，以免老爸牽掛。 

郵局對面就是龍嵩街，鳳嬌沿斜路上去，沒走幾步，就是第三區警廳。她想到那裏打聽有否文濤的訊息。坐在報案室的那位葡籍警員一眼就認出鳳嬌就是幾天前在門口暈倒的那個女孩。 

「喂！你無事丫嗎？那天你暈低，是我送你上十字車的。」 葡籍警察說的是一口流利的廣州話。他們上好幾代已長期居住在澳門。葡國侵華，得到澳門這塊殖民地，除了澳督幾個高官由葡京里斯本委派外，絕大多數葡人後代均安於澳門平靜閑逸的生活，他們說廣州話，娶中國老婆，用中餐，幾乎被中國人同化了。 

「真謝謝你，我想查查我哥哥的下落，游水來澳門時，我與他失散了。」 鳳嬌一心記掛的是文濤。 

「水中失散？要到應該到了。是差不多四天前的事吧？」 

「是。」 

「唔……如果不是被中國漁船抓回去，就是沉到水底，兩三天後浮上來，屍體衝上岸，好彩的由葡國水警撈起，無人認領，政府會安葬新西洋墳場，算有個歸宿。」 

鳳嬌聽罷心頭一震，眼淚大滴大滴流出來。雖然心中已有最壞的準備，卻難敵現實的刺痛。 

這個與鳳嬌有點緣份的葡籍警察心頭一軟，願意帶領這個看似手足無措的小姑娘到法醫鑑證室查閱浮屍相片檔案，並交待說要有心理準備，相片會令人不安。 

從一疊覆蓋著的相片中，一張張翻過來看，相片中人物的臉部長時間在水中浸泡，浮腫不堪，再加魚類咬嚼，根本無法辨認。鳳嬌憑一種特殊感覺和本能，終於找到一張體型與文濤的一字肩近似相片，且時間與發現地點相當吻合。「該無名死者昨天已安葬新西洋墳場，墳場編號2348。你可以到墳場查詢。」 

鳳嬌，去到新西洋墳場，買了一束鮮花，把花放在無名無姓只有號碼2348墳頭上。 

「文濤，你安息吧！雖然我們相處前後不過兩天，但你是我心靈中會銘記一生的人。」 

「13咪半」 這是文濤對鳳嬌說出最後的一句話。 

「我要儘快到香港去，去告知文玲姐姐。」 鳳嬌要了結心中這件大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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