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2002年奉母命返武平家鄉祭祖,即使已有心理準備,但是當我親眼見到鄉親們的落後生活環境,比五十多年前的台灣鄉下還要糟上好幾倍時,那個文化上的震撼與驚嚇(Cultural shock),是我今生難忘的。
返美後具實稟報母親,讓她有了全盤的了解。待母親過世後,我在整理遺物時,喜見她歷年來匯給大陸上親友們的錢,尤其是我父親在福建武平家鄉那些一貧如洗,還被列為「黑五類」,受盡中共鬥爭折磨的窮苦親戚們,已超過十萬美元。匯給武平家鄉的錢,主要的是用作獎學金,幫助鄉里貧寒子弟們就學,讓他們用良好的教育,作為將來改善生活環境的基礎。
此外,她每個月還固定地捐給美國各慈善機構超過百元。其實她經濟上並不寬裕,但還是要束緊腰帶幫助有需要的人。
母親常告訴我,我父親與她在年少時,都經常被善心人士接濟,這是對他們的良心回報。更何況這也是積善積德,蒼天有眼,會讓謝家有福報的。我的父母親都得享長壽,活到九十好幾歲,這就是他們在世的福報。
而我在2009年患上九死一生的腦動脈溢血症,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裏與死神搏鬥近月,近六尺的身高,只剩下一百二十幾磅,醫生們都已不抱甚麼希望。後來居然在精密的腦部手術下逃過一劫,連一般人腦部手術後的後遺症都不太明顯。這當然是我父母親替我積的福。
2012年的母親節,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沒有母親的母親節,心情之沉重,不言可喻。在一般人的眼中,母親或許只是一位平凡的家庭主婦,大不了是一位精通中醫醫理的針灸醫師。但在我的心裏,母親是一位很有理想的、不平凡的人。
她聰慧漂亮,樂善好施,勤奮好學,正直無私,知書達禮,樂天知命,擇善固執,愛國愛家。她老人家辭世,一般的八股訃文,當不足以描述她那不平凡的一生,我在此撰文,也不足以表達對她的哀思之萬一。
但願她在九泉之下,右手挽著與她結褵一甲子的丈夫,左手牽著她掛念在心多年,含恨慘死的弟弟,就如她平日教導我的「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歷多。閒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甚麼!」快快樂樂的在極樂世界裏享受著她的福報。
只是這元曲的最後一段,我得把它稍微改一下,「報應到他,積福是我。惱甚麼!」這才與我母親一生的際遇更貼切一些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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