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開的繁花令我想起凋零的季節」,這聽起來悲觀嗎?
這是十二、三歲時我寫過的一句話。曾經我寫過很多話。有一句的,幾句的,散亂的,成篇的。但寫了往往就隨手而棄了。也有的留了一段時間就不知道哪裏去了。只有這句話,這是我的心告訴我的,而不是寫在紙上的墨跡。於是永遠的留住,忘不掉了。
我從不覺得自己悲觀,我只是更加實際。就說這花吧。小時候房前屋後有很多花,可是我叫不出幾種名字。有一種隨處常見的,各色都有的花,我在進入了互聯網時代後,在網上搜到一種花,和她很類似,說是西藏特有的格桑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家的周圍真的長出了高原才有的格桑花。我只知道她是我非常喜歡,一種極為普通,隨處可見的花。她開起來是一片一片的,有純色的,有雜色的,遠遠望去,春華爛漫。在我看來,這遠比栽在花圃裏或供在瓷盆中那些孤零高傲的名花要美。但是我卻從來沒有摘過一枝,哪怕只是一枝。
在那個年齡,在格桑花叢裏處處都是小夥伴,蜻蜓、蜜蜂在追逐嬉鬧時,我似乎已有這種天生的懵懂領悟──繁花再美終究委於凋零。所以雖然我也想採上一大捧雜七雜八的花,或是摘一枝我最喜歡的花,找一個瓷瓶或者只是個玻璃罐子插好,然後擺在窗台上,不過我從來沒有這樣做。因為那樣等於讓我去親見她漸漸化為枯葉。雖然我見與不見,她都終成枯葉,但我還是沒有勇氣去直面虛幻。況且我雖然有此領悟,卻又沒有那樣的至情,既不會去錦囊收豔骨,亦不會月下葬花魂。所以乾脆就不要摘回來,沒有始也無所謂終了。
「盛開的繁花令我想起凋零的季節」,我總覺得這是半句話,上天告訴了我這一半,卻讓我自己去尋找另一半。帶著這個令我久久不能釋懷的命題,我走了很遠很久,直到終逢正途歸大道,方纔了悟了那等待我去明白的答案。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何況這一草一木和小小的我。何況所有的虛幻終將過去,而不滅的是永遠。如此,便可以微笑著去迎來,去注視,去送走一個又一個虛幻,這也許就是另一種很精彩的人生了。
我終於有了答案──無論是盛開的繁花還是凋零的季節,我只希望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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