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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男警察向前探過頭,有些緊張。

「不要緊,沒事兒,死不了。」她很鎮定的鬆開了手。

「我們開救護車來的。」她輕輕的說。

「我幫你!」一個胖警察過來了。

剛緩過一口氣的田貴德,感到更有力的東西壓上來,是帶臂章的胳膊,臂章圖案上的國徽就像個骷髏頭,麥穗就像交叉的骨頭棒子,一屋子小骷髏頭,灰白的浮在黑色的背景上,那是房間裏晃動著的警察的臂章。

恍惚中,田貴德好像看到這個女人一手提了把寒光凜凜的劍,一手拿著生死簿,她微笑著,一頁一頁的翻給他看。
田貴德感覺有一股東西慢慢抽出他的頭頂,細細的一縷兒。

那一刻,他感到,死太容易了。

長久的寂靜之後,他聽到有人問,幾點了?

「三點」,他們工作了六個小時。

最後田貴德答應吃飯了,慢慢悠悠的講了幾個條件:

1. 不准加期;

2. 我不幹活兒;

3. 不許任何警察、「四防」打罵我;

4. 隨便上廁所;

5. 隨便買東西;

6. 給我配一副眼鏡。

等解開銬子,身體一點點從麻木中恢復了知覺,田貴德才感到下身奇癢,癢的鑽心,原來爬的全是大白蝨子,鼓鼓囊囊的又大又肥。

後來,一個看管田貴德的「四防」說,那長頭髮的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蘇境啊,馬三家勞教所女所的所長。

馬三家男二所對田貴德毫無辦法,不得不請來女所的轉化專家蘇境。

從此以後,田貴德隨便蹲廁所了,「四防」不敢管。

在車間,別人埋頭乾活兒,田貴德就在旁邊玩兒,有時用刀刻土豆花,有時刻蘿蔔花兒。田貴德還有了個杯子,接警察專用的熱水,泡奶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牙齒鬆動的連饅頭都咬不動,手臂不能上舉,一沾涼水就好像進了冰窟窿。

有一次在大廳排隊,戴上了眼鏡的田貴德看見警察,扭過臉去,不向警察問好。

那警察覺著沒面子,伸腿就踹他,田貴德一把抄住了警察的腿,抱住不動,他看著警察說:

「你不能打我。」

警察也就算了,惹不起。

「國旗下半旗了!」

勞教們都注意到了男二所大門上的國旗,開始還以為是風給刮下來的呢。

沒有風,那就是哪個國家領導人死了吧?

張良一邊幹活兒一邊想,不會是江澤民吧?

大家紛紛猜測,誰呢?

或者出了甚麼大事兒?

一天吃三次「大發」,放六次茅,報十四次數,看不到日出看不到日落,沒完沒了的幹活兒,幹活兒,就是幹活兒,高牆內的一成不變,似乎只有國家的重大事件才可能改變,所以大牆外的任何大事都會給大家帶來興奮,「有個天災人禍沒準兒把我們全放了呢。」
用警察的話說,「你們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非典」SARS 爆發的時候,監獄、看守所等關押場所人心動盪,難於管理,所以後來勞教所很怕大家知道外面的消息,一切新聞、報紙、廣播等信息都盡可能封閉起來。

但「四防」總有辦法知道一些消息,一小片報紙被神秘的傳來傳去:

「汶川地震了!」(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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