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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小鎮,在我備受班主任老師摧殘的那所小學,升初中,用的是「推薦制」,即由學校領導、班主任老師、以及學生們(他們必須聽命於前二者)推薦決定誰能升入初中。在校長、班主任老師的現場操控下,經過一輪又一輪的「舉手表決」,一個又一個學生的名字被寫上黑板,全班五十來人,只有我,唯一未被推薦升學,儘管,我的學習成績,從來就是全班第一。

備取生,即,預備錄取生,這個名稱,專指未被推薦的備選學生。那個夏天,貼在小鎮一處牆壁上的「紅榜」裏,備取生的欄目下,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我。瞥見那張紅底黑字的恥辱告示,我心下做了悲哀的準備:不再上學,不再唸書。

然而,一名青年男子拯救了我。這位預定要在新初中班擔任班主任老師之一的年輕人,曾經做過我父親的學生,那時二十出頭,剛剛分配到這所小學,擔任語文教師。得知我的際遇,他毅然挺身而出,頂著壓力,硬把我收為他的學生,也有報答我父親之意。他跟學校領導爭辯說:「一個十二歲的小娃兒,你們不讓他唸書,要讓他幹甚麼?」鎮上還有好幾個仗義執言的人,與鎮領導理論:「你們憑甚麼不讓這麼聰明的娃兒唸書?」

就在這一年,毛澤東死亡;次年,中國大學恢復招生。學校裏突然開始重視學習,我正進入初中二年級,優異的成績,忽然受到各方熱捧。在全班第一、全校第一、全鎮第一的榮譽中,我考入縣城重點高中,開始向大學衝刺。

十六歲那年,我考入位於長沙的湖南大學。湖南,長沙,恰恰是毛澤東的故鄉。那時候,大學錄取比例很低,能考上大學的,人數很少,因而被稱為「天之驕子」。具有反諷意味的是,回首我所在的小學班和初中班,竟然只有我,當年那個唯一的備取生,考上了大學,成為唯一的大學生。

從受盡冷眼的備取生,成為人人羨慕的大學生,前後僅四年,大落大起,我人生的轉折,猶如一場悲喜劇。然而,當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成為「天之驕子」的那一刻,卻氣得跺腳,暗自墮淚。原來,高中時,我被迫攻讀自己毫無興趣且並不擅長的理科,而沒有選擇自己愛好且擅長的文科。這與那個時代的風氣相關,社會上流傳:「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而文科班,被譏諷為「瘟科班」。

硬著頭皮啃自己並不喜歡的數理化,以至於,我並沒有考上中國最好的大學;更糟的是,進入大學後,我的專業,是工程:道路與橋樑設計。四年大學,這個專業,讓我備受煎熬。身為時代的「幸運兒」,也是在不情願的心境中,領受我的哥哥姐姐們望塵莫及的那份「幸運」。(4)◇ 

(選自《不受歡迎的中國人》/附錄:我的中國故事。香港《開放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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