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習近平這屆任期反腐工作倒計時之際,11月2日,雲南省體育局局長洪正華被查。這看似一名體育官員的落馬通報,其釋放的反腐信息卻關乎金融系統的,且或有指標性。

中紀委通告附上的簡歷顯示,洪正華2020年3月調任省廳,2021年4月出任紅河州委書記、9月轉任雲南省體育局長。也就是洪正華在今日落馬之前18個月內三度調崗,其實是被鎖定調查。

簡歷還能看出,洪正華是江西樂平人,在江西省長吳官正時期,擔任江西省第三監獄工作7年;後於國家開發銀行(國開行)任職20年,2001-2013年歷任國開行總行多項要職;2013-2020年任國開行雲南省分行黨委書記、行長。

另有中國財經圈信息指,洪正華獄警出身,深耕金融界,其中轉折是他在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攻讀博士後,結識了王磊並與之合作搞國債業務,進而被王磊的胞兄王益──時任國開行副行長、曾任中共證監會副主席──看上而進入國開行總部任職。

王益案2008年爆發時,洪正華在國開行總部擔任處長職,王益案2010年終審判決死緩後,洪正華2013年從國開行總部調離至雲南分行。雲南是王益的老家,如今其子弟兵洪正華也倒在這裏。此外,雲南還是王益案留下的最大謎團──太平洋證券上市案的「第一現場」。

根據王益案發以來陸媒大量報道,總部位於雲南的太平洋證券,是雲南省政府為了拯救雲南證券而成立,而太平洋證券的實際控制人是明天系的肖建華。利用與雲大科技(本是雲南國企一家瀕臨退市的A股公司)換股操作後,一個破爛不堪達不到證券法上市標準的證券公司,僅憑一個史無前例的紅頭文件,即證監會辦公廳(黨委辦公室)給上海證券交易所(上交所)下發的批覆,太平洋證券在3年多時間裏,完成了增資、換股、上市的三級跳。這起非典型性案例一時間震驚市場輿論,內幕質疑聲也紛起。

如當時報道,從太平洋證券A股股票上市公告書中的股本結構可以循線查到,王益的弟弟王磊、妹妹王薇通過皮包公司持有太平洋證券原始股權1,500萬股,籌碼低廉,可能僅1元∕股左右。即使按照王益案發時2008年6月23日23.11元的收盤價計算,也獲利近23倍、財富超過3億元。同時,王磊所購籌碼的資金來源也是引發王益被調查的重要原因。

但最終王益案僅以受賄千萬審結,湧金系掌門人魏東(被指王益在民營機構中培養最成功、過從甚密的資本系大佬、參與太平洋證券上市)在北京「跳樓自殺」,總操盤手明天系的肖建華順利避走海外。也就是說,王益案被指胡溫時期的反貪大案,但與王益有關太平洋證券上市的資本市場黑幕,絲毫未涉及。

從現在來看,在當時相關大量報道中,有兩篇堪稱代表。一是在王益案發時,黨媒人民網2008年6月22在《太平洋證券上市曝光驚天黑幕 明天系告急》一文中,藉上海券商高層的話說,太平洋證券上市的問題「已經被中央高層關注」。二是在王益案宣判後,財新網2010年4月6日刊文《王益案留憾 太平洋證券疑團未解》。

當年在王益案的眾聲喧嘩中,也有一些專家把太平洋證券上市案黑幕直指監管高層。太平洋證券上市能夠突破證券法,是由證監會辦公廳(黨委辦公室)給上交所下發批覆而上市,而這一模式空前絕後,時任證監會主席是尚福林。太平洋證券利用國有股控股上市公司雲大科技的時機是「股權分置改革」,尚福林任職的「最大功績」被評為主刀完成「股權分置」這一重大改革。當時,各界輿論強烈要求證監會儘速出來說明。

然而證監會方面始終迴避,反而是中共中央政法委機關報《法制日報》2008年7月13日發文〈法學專家熱議太平洋證券上市是否違法〉。

《法制日報》這篇組織了11位法律專家,縱論太平洋證券上市問題的文章,被猛批「奇觀」,例如一位財經人士撰文稱,原想這篇文章,既有那麼多法律專家,必定眾說紛紜──為太平洋證券辯護的一定有,但從法律上指出太平洋證券上市漏洞的也不會少,畢竟太平洋證券上市在現成法律範圍內是絕無先例的,被人質疑的細節是明顯的。誰曾想,諾多法律專家竟然眾口一詞,都說太平洋證券上市是符合法律的。在對一個有爭議的問題上,何曾見過專家們意見完全一致的情況?對此,人們總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法制日報》此文也引發猜疑,太平洋證券非法上市案的背後也站著中共中央政法委,成為查案阻力來源?

這樣的輿論不無道理。王益一個離開證監會快10年的人,焉能一手主導一家證券公司過五關斬六將成功上市?特別是,率先質疑太平洋證券上市的一位財經媒體高管被綁架、黑頭套、死亡威脅,這些都不是王益可以操縱的。雖然王益仕途起點很高,大學畢業就成了薄一波的秘書,胡溫照樣拿下;不過江澤民一手扶植周永康的政法委「第二權力中央」卻能架空胡錦濤。

事實上,中共中央政法委機關報的高調發文恰好說明,在太平洋上市過程中,牽扯面甚廣甚高,不僅止於雲南省政府、上海證券交易所和證監會辦公廳之間;推動太平洋證券上市的另有更高層的黑手,而王益和魏東,甚至肖建華,他們在整個黑幕中,都是為人效力的小角色。

值得注意,就在洪正華此番落馬前夕,10月22日,一則「華創證券收購太平洋證券『告吹』」新聞,再度將太平洋這家券商推向關注中心。

在肖建華脫手後,是由涂建通過北京嘉裕投資長期隱控這家總部位於雲南的券商。2006年,涂建辭去公職(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資產管理中心主任)下海出任太平洋證券黨委書記、董事。如今,涂建想要出清股權,退出太平洋證券此一是非之地。而在當年,涂建持有的5,500萬股,背後代表誰持有這些股份,投入的5,000多萬資金從何而來,這都是一個謎。

總之,14年前,太平洋證券離奇上市引發A股劇烈震盪,所有原始股東實現了財富幾何倍數增長,而深受其害的則是廣大的股民。隨著王益昔日培養的洪正華落馬,胡溫任內這一未決的金融懸案會否重啟調查?有待後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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