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當日,本港再度上演警民衝突,當晚警方在旺角以非法集會為由逮捕了230多人,從去年6月迄今一直擔任前線義務急救員的姜嘉偉牧師也是其中之一。對於自己救護警察反而被捕,有宗教信仰的姜嘉偉說,他反覆思考過這個問題,他不後悔救助警察,秉著良知,他還要繼續當急救員。

姜嘉偉是基督教儲聖會以太堂的主任牧師,5月10日被捕當天也剛好是他的生日。5月13日接受《珍言真語》專訪時,分享了他從去年6月一路走來的體會與觀察,以及他對港人的提醒,並呼籲國際社會莫忘香港。

採訪內容整理如下:

為警員急救反被捕

記者:5月10日在旺角拘捕了230多個人?你是其中一個,可否請說一下你當時見到的情況,為甚麼你是急救員都被拘捕?

姜嘉偉:那晚警方用了大量的胡椒噴劑,對著記者或對著途人做出一些驅散行為或警告,我們一班義務急救員都反應不過來。那一夜幾乎用盡了每一個人身上的所有物資。原本我有一支生理鹽水,兩、三公升的,那一晚全部用完,連瓶子都沒有了,非常混亂。

我巡邏到龍城大藥房附近時,在藥房側面見到三位警員中了胡椒噴劑,我出於惻隱之心地上前去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忙。三位警員有一位拒絕,有兩位接受我的施救。期間我發現,在轉角位置,街坊、抗爭者、記者、連急救員的臉上及全身都中了胡椒噴劑。

中了胡椒噴霧的警察當初還不知道有急救員,只能愁眉苦臉地坐在地上不敢出聲。他們知道我(急救員)到了的時候,他們就輕輕地拍了拍我,然後告訴我:我的眼睛、鼻子很痛啊,我的手和腳都很痛啊,像被火燒了一樣。我就盡力幫他們。還有一位我認識很久的義務急救員,他的情況和我一樣,得到警察的准許幫忙施救,然後也是被喝止坐下。我覺得,警察在誠信方面很有問題。警察讓我們進去救助,但又喝止我們,又逮捕我們。

牧師身份遭警察嘲笑 被侮辱為曱由

記者:從甚麼時候開始他們(警察)逮捕你?他們用甚麼罪名逮捕你?

姜嘉偉:非法集結,我覺得真是非常的奇怪。當晚我去油麻地新的那個警署錄口供的時候,有一個女警官挖苦我的宗教,挖苦我現在的身份。她覺得不管是急救也好,記者也好,抗爭者也好,街坊也好,全部都是曱由。

記者:他們當時是怎麼嘲笑你的宗教?

姜嘉偉:錄完口供以後,其他的示威者坐在側邊望向牆。警察特意走過來挖苦我說:你不是牧師嗎?講道來聽一聽啊,證明一下你是牧師啊。我說:可以啊,你想聽甚麼?警察說:你說甚麼我們就聽甚麼。我講完,他們突然問我:你們是不是會驅魔?他們暗示我應該上街去感化那些人(抗爭者),驅驅魔。

學生父母是警察 警方對抗爭者的態度漸進趨惡

記者:你好幾次去前線擔任急救工作,那麼你認為5月10日晚上發生的情況和以前相比,警方對待抗爭者和市民的態度有甚麼變化?

姜嘉偉:我自己有一間教小朋友的學習班,以前也有很多警察的小朋友在我這學習。去年6月時,父母來接他們,他們(小孩)等放學的時候,我們都會有一點時間聊聊天。我告訴他們(父母)我是前線的救護員。他們開始在6、7月的時候只是說:他們都是小朋友,有自己的意見沒關係,最主要是大家都安全就好。到了10月、11月,就開始對那些小朋友稱呼「示威者」。到了12月、11月就開始稱呼「暴徒」、「蟑螂」。他們的表述是慢慢地變,所以我能大致地感覺到警隊裏對抗爭的態度也是慢慢地、一點一點變差。

眼球曾被胡椒噴劑直射「從未感受這樣的痛苦」

記者:這次有一個特別的現象,就是被胡椒噴劑噴到的人,不允許救護員幫他們清洗。這個情況在記者那裏不只是一個事件。被噴到之後,按照警察的條例也應該是允許清洗的,即使是罪犯也不例外。如果不清洗的話會對人體造成甚麼傷害呢?

姜嘉偉:因為我自己不是讀醫科、藥劑,化學武器這方面我也沒有太多的研究。問過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件事就是胡椒球或水炮車,裏面包含的(化學成份)是不公開的,所以我們不知道會有甚麼後遺症。我自己有一些做急救員的朋友從(去年)6月就出來了,有時候忙於急救甚至自己都來不及戴上防毒面具,到現在偶爾也會咳血,氣管也不舒服。去看醫生,醫生也只是把它當作普通的呼吸道疾病處理,因為大家都不知道那個裏面的成份是甚麼。

我自己是有親身體會的。3月21日在元朗,我的眼睛、整個臉上都被噴上胡椒噴劑,極其痛苦,我當時感覺自己的眼睛會失明。不知道可不可以用火燒來形容,好像眼球會掉落下來,我要努力地閉上眼睛它才不會掉下來。那種感覺真的是很難受,我被噴到後當場就跪在地上,因為它(噴劑)是直接飛到我的眼球上面。有些人被噴中臉部,從側面流下去可能還好受一點,而我是看到它射過來,所以很痛苦。我一生都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痛苦。

秉持良知 堅持當急救員 反覆思考也不後悔

記者:你們現在要承受這樣的痛苦,還有這麼多不確定的因素,甚至包括被拘捕,你都要堅持做這個急救員的角色?

姜嘉偉:我自己其實也反覆思考過這個問題。比如我被拘捕的那一晚,如果我沒有惻隱之心走到那些受傷的警察身邊,如果我在幫完那些受傷的警察之後看到街坊、小朋友、抗爭者我轉身就走,其實我不會被捕的。但反覆思考後,我反覆思考100遍,我也都會走過去,可能是基於我的宗教,基於我穿的這套衣服上面寫了「急救」兩個字,那我就要去做。

這是良知的問題。你想一想100萬、200萬人(上街),都是抱著同一個信念:我們想擁有我們應該擁有的東西。我們並不是要求更多。我們更應該有的就是你剛才講的良知了。

籲國際莫忘香港 「親共人士易中招是因果」

記者:當時在理工大學事件中看到很多急救員都被捕,而且是跪在地上,那一幕真是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在香港,這是不是屬於戰爭罪行?你們在前線遭受的事情,因為你們是做急救、在幫人,對此你希望向國際社會講些甚麼?

姜嘉偉:我明白這個疫情讓很多人對香港的事情不是那麼「濃厚」地關注了,因為全世界的人也都在遭受痛苦,承受這個武漢肺炎。作為香港人,我非常理解大家要先處理好自己眼前的問題,但也不要忘記我們。

真的不要忘記我們,因為我們很努力地在嘗試一些突破,一些不可能。我們香港人在這個疫症裏面已經打破了很多不可能。我們離中國很近,他們的感染數字那麼高的時候,香港竟然可以那麼多天零確診,我相信香港的零確診是真的零確診,不是一些地方的吹噓,或者要做交代而做出來的數字。

記者:其實你自己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你覺得為甚麼中國及其它國家那麼多爆發,而香港這麼近又沒有封關,個案很少,相對來說你覺得原因是甚麼呢?從你的信仰角度來看。

姜嘉偉:我想真的有很多人為香港人祈禱,或者大家真的都在各自的領域裏盡很大的努力。特別是我們經歷過SARS,我們知道日常生活應該怎樣去調節,酒精搓手液、口罩這些。而一些歐洲國家可能沒有我們這麼快的反應。香港人經歷了一些事情就會成長,(再)經歷一些事情又會再成長。所以這次這場抗爭,無論之後變成甚麼樣,我很深信香港人經過這次的事件,將來要再經歷的時候,我們可以隨時standby(準備好),就好像我們面對這個疫症一樣。

記者:對啊,因為這個疫症是很奇怪,很多跟中共關係密切的,或者支持中共的人士,就會中招。你覺得這個會不會有甚麼預示在裏面呢?

姜嘉偉:我不太知道怎麼說這些方面,但明白就是像冤有頭債有主。自己做過甚麼,自己要明白,有些東西(最終)自己要承受的,這些因果的,我想一般人都會想得明白的。

記者:那你自己最難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放棄?最困難的時候是怎麼樣熬過去的?

姜嘉偉:我自己最困難的反而不是在我和那些警察說,不是在戰場那裏,而是我的日常生活。因為我自己本身教會那裏,附近有很多警察宿舍,有時會受到一些言語對待,或者一些眼神,或者很多污衊、誹謗,很多的。

記者:比如說你邪教教主,最近說你。

姜嘉偉:是啊,一個在旺角區經常出現的警員,一些示威現場,他好像特別針對我,一見到我就說,又是你啊,又說不出來了,又帶些小朋友出來送死,邪教教主,假牧師,牧師哪裏是這樣的,哪會出來攪事的,牧師應該教人守規矩的嘛,應該帶人回家感化他們,不要再出來了。(他)會說很多這樣的話。我已經認得他的樣子了,你可以想他見過我多少次了。所以其實是很詫異的,聽到這些言論,(就是)香港沒有新聞自由,沒有了遊行自由,沒有了發聲的自由,老師也會被開除的。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嶺南大學的外國人,以前是一個教授,因為雨傘革命被梁振英直接下令開除,其實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了,但是他到今天還是在街頭上出現,Fight for freedom,Stand with HK一個勁地喊。他能聽明白的中文,他都會回應的。

連宗教自由也開始有些限制了。就是兩個字,在他們眼中,執法。在我眼中,執法是沒有問題的。我既然出來了,我就已經準備你會抓了,但問題是,沒必要去侮辱(別人)。就像那些人中了胡椒噴霧,坐在地上了,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你沒有必要再上去加多幾句(侮辱),你沒有必要再去多噴幾次。我們這些義務急救員想走過去幫忙的時候,你沒必要叫我們也坐在那裏,抓啊。對你沒有好處,因為(逮捕)數字越大,代表你要做的事情越多。原來數字這麼重要的,甚麼時候開始越來越像大陸了呢?數字這麼重要嗎?就是這些最真實的鏡頭,就像做這個訪問,這些最真實的鏡頭,最前線的一些感受,我覺得是最觸動人心的東西,而不是那些數字。數字是代表甚麼呢?抓了200多人,你很厲害嗎?

盼港人保持熱情 期待煲底相見

記者:你怎麼看香港的前景?

姜嘉偉:香港人,我們不要健忘,要保持對這件事的熱心和關注,我明白真的很多人失業,自己生活上很多困難。我自己也是很困難。但不要因為這樣,我們就放棄我們的共同目標。如果我們保持這個信念,我相信有一天可以實現我們的想法:我們可以相約煲底(指金鐘立法會綜合大樓地下示威區),很期待那個畫面。

很多人問我光復香港後又怎麼樣,那你不還是需要警察?難道你要找郵差去當差(警察)?也有警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說是,是要有警察,但我們可以再去想,我們經歷了這次的事件,到底我們想要將來的香港及未來的警隊是怎麼樣的。肯定怎麼都比現在好,現在有些感覺是軍國主義,像軍政府統治,我自己是覺得香港不需要這樣。

反過來說,作為警員或警官的他們,可以再想一想是不是可以有些新的風氣出現呢?是不是一定要繼續這樣?其實大家對他們的印象只會更差而已,原本矛頭並不是指向警察,是指向政府。執法者確實是要執法,但執法的手法及態度可以有不同,我也見過一些態度很好的警員,這個是事實。

記者:是回歸到良知的問題。

姜嘉偉:是啊,所以這是我當晚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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