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得以就近親自嚐味清晨弄潮的樂趣,我們昨夜來到了海濱,住在海濱的旅社裏。

躺在床上,海的歌音,始初是一曲催眠曲,從海邊傳來,在我耳邊輕輕吟唱著,吟唱得連床鋪都在我的矇矓意識中,成了一個搖籃,不停地輕搖緩盪。整夜,我把身子交給了這個搖籃,把耳朵交給了海的催眠曲,把眼睛交給了幽暝……

當從遙遠的矇矓中醒來,只覺空際已有曙光的消息在傳播;海的催眠曲已唱罷,換上了一曲晨歌,節拍簡短、輕快、活潑、悠揚,聞之,令身心一爽,精神振奮。

我們便在微微的曙光中奔向海邊……

一到海邊,只見海面在微微的曙光中呈現著一片深色的寬大胸脯,正在一起一伏。那是海在做深呼吸吧!隨著海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海水便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海潮,在海邊一起一伏、一漲一落;每一起漲,海潮便是一條白色綢緞,在微明中顯得白而亮麗,然後碎沒,退落,再翻掀成一陣新的海潮……

海潮有起有伏,有漲有落,達到高潮又趨向低潮,然後又從低潮升向高潮;人生不也如此?

我們衝向海潮……

海潮以它們白色的綢緞加在我們的雙腳,我們的身上……

海潮以它們的白色浪花,噴滿我們一身,綴滿我們一身……

海潮以它們豐厚多情的雙唇,吻遍我們的雙腳……

海潮以它們柔軟輕靈的手,伸向我們,獻給我們以輕撫……

從海潮和我的肌膚接觸時起,一股清涼便從我的肌膚,直傳入我的內心深處,遍及全身,而一股舒暢也是的,還有,一股滿足,一股激昂和一股愉悅……

還有甚麼悶熱、苦惱、煩憂?已被全部溶融殆盡,拋諸九宵雲外了。

我遂和大家歡呼了起來。歡呼聲中也飛濺著所有的舒暢和滿足,所有的愉悅和激昂。

我們衝向海潮,又從海潮裏後退,又衝向海潮,又從海潮裏後退……

力在揮發著,歡樂洋溢在各處。笑聲和叫聲共海潮音齊飛……

這是一片混亂的秩序。

摔倒了,就爬起來,繼續弄潮,有的人甚至乾脆順勢賴在海潮裏,讓它浸個夠,享受海潮的親撫,雙唇的親吻……這裏是一片混亂的秩序。水沫一再噴上人的身體,噴上人的臉……

曙光在我們一次一次衝向海潮又從海潮後退之間,漸漸來臨;逐漸地,早晨的臉出現了,太陽在東方升起來了,光明已普遍來到人間,我們便結束了這一場清晨弄潮,將所有清晨弄潮的一切還給海邊,將海和海灘還給太陽,還給即將到來的熱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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