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吼叫著讓那尚有餘力的人扛槍枝,揹物資,聚成隊像趕牛馬一樣的往山下趕,任何人稍有些遲緩,不是用槍托重重的搗一下,就是他們用盡全力的踢你一腳。走得動,走不動,都得走,你自己毫無選擇的餘地。

天越來越暗,入夜了又下起細雨,跌跌撞撞不知摸索了多久,才進入山窩裏一個小村子,只看見幾點如螢火的光,其它地方全黑得伸手看不見五指,只有共軍們的叫罵聲,像鞭子一樣的劃破這夜空,低聲呻吟、嘆息、飲泣不絕於耳。 我擠坐在這陌生的人群裏,左右一個同伴都沒有,頭上細雨如錐,地上越來越濕,腳腿都像被泡起來了。哪裏有他們說的米飯、饅頭,連遮雨的屋子都沒有,飢寒交迫,全身顫抖得骨頭都要片片碎裂,牙不能自主的碰撞,舌頭像都咬出血了,胃空磨得隱隱作痛。這個夜有多銳利的筆也不能把它全部寫盡,唯一幸運的是我沒凍餒而死。天漸漸的亮了,放開了視線,真沒想到這裏密密麻麻竟坐著這麼多人,全是濕淋淋的落湯雞,腳腿被水浸得白脹脹的成了半截浮屍似的,悽慘樣真讓人心寒。

人群中零星還站著些馬匹,身上有馱著東西的,也有空著背的,它們也是被雨淋,無奈得四隻蹄子亂跺,一堆堆沒有了主人的長槍,在雨地裏像堆亂柴,棉被、毯子、衣物被雨打、泥浸也都失去了原來的面目,散亂得到處都是。

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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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軍們在這人群和滿地亂物中穿梭,還是不住的吼叫,突有一個怒目的共軍指向我說:「你是學生嗎?」

我忙起身點頭說:「是。」

他又像連珠炮似的說:「出來出來。」

隨著他的聲音,我對著他向前走了兩步,他好像只會用動詞,走走走,又是連珠炮。從他帶領的方向,遠遠我看到了那孤兒院的兩個女生程燕霞、張鳳雲,再走近又看到了李彩霞、周兆炎、張景珍。

她們不知哪來的幸運,昨晚竟擠進了一間茅屋裏,彩霞、兆炎都是我們女中離家時的同伴。她們看到我濕淋淋、垂死的慘相,我們幾人相擁而泣,大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那共軍不知何時離我們而他去了。

彩霞忙抱起地上那被柴煙全薰黑了的瓦罐子,原來那罐裏是一個共軍給他的糙米飯,我們幾個人全都用手抓食起來了,沒人考慮熱冷,那一把一把的糙米飯,只能用仙丹來形容了,在那一刻的美味,沒有任何人間煙火可比了。

彩霞只有十二歲,她是和家聯絡不上只好跟著走的,是我們群中最小的了,既瘦又矮,但她個性剛毅,一路上她都沒落過隊,沒想到她竟也翻過了山,衝出戰火而有活命,而且弄來了食物,救了幾個人的命。使我驚奇得成了讚佩,她身上那個小包包還在揹著,看著幼小的她,我兩眼滿是淚水,我晃晃她說「你真行」,就再也說不出甚麼了。◇(待續)

— —節錄自《回首流亡路》 / 聯經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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