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過沒幾天,入夜後她開始嘔吐,我這突然發病的妻子。

剛開始以為她只是感冒、吃到不潔食物或者感染了病毒。吐出來也好,我這麼安慰她。後來她又拉
了肚子,我說,這就對了,髒東西排掉後會比較舒服。她服下幾顆常備藥後,看來是很累了,說話輕緩
又皺著眉頭,上床時虛脫得病奄奄的樣子。

然後我就進去書房了,像平常一樣十點開燈,沉浸下去很快就過了凌晨。對我來說,這是最安靜的長日短夜,沒有任何時刻可以如此從容,既能看書也想寫作,兩者都是一種安頓,不讀不寫則也好像得到一種舒坦的放空。

可惜也就因為這樣,我差一點錯過她了。嘔吐聲持續傳來時,聲音短促卻不飽滿,可見她的胃囊中早就清空了食糜,空嘔的氣音彷彿來自深谷。我拿水、拿藥來回跑了幾趟,書房、臥房逐漸顯得有點漫長,卻還不知道其實這只是起步,凌晨三點過後,我匆匆套上衣服準備出門時才真正感到驚慌。

這時她雖然還能說話,整張臉已由蒼黃轉白,眼睛本來很美,此刻像是走了遠路回來,非常疲弱地瞇了起來,卻又想要睜開看我,於是形成一種恍惚的死亡之眼,彷彿正在和我告別...... ◇( 待續)

——節錄自《探路》/ 印刻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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