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體而言,我們七個人擠在那個小房間裏,每晚睡覺前都玩得很開心,還得盡量別讓爸爸、媽媽或亞辛聽到。亞辛是阿里的父親,跟阿里和他的三個哥哥一起睡在走道對面,和我只隔幾步的距離。阿里和我的生日只差三天,而我們之間只隔區區幾步。

打從來到這世上,阿里和我每天都共享食物和室外廁所。當然,我們也共享夢想和希望。阿比(我的父親)總說,夢想和希望伴隨吃飯、拉屎而來。

從來沒有甚麼能把我倆分開。對我來說,阿里是男生版的荷丹,荷丹則是淑女版的阿里。我們三個總是在一起。就我們三個。我們的世界是完整的,不管甚麼原因都不能拆散我們,儘管阿里是達洛德族人,而我是阿巴戈族人。打從一九九一年三月我們出生前八周,這兩個部族就打得不可開交。

兩個部族生出嫌隙的同時,我們的母親生下我們這兩個老么。爸爸媽媽總說,兩個部族之間的戰爭是我們的「老大姊」,一個邪惡的老大姊,一個對你瞭如指掌的老大姊,一個深知怎麼讓你歡喜或悲傷的老大姊。

像阿里和我這樣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是不被允許的。我們應該彼此仇視才對,就像其他阿巴戈族人和達洛德族人互相敵對。但事實不然,我們總是按照我們的方式做事,包括吃飯、拉屎。

阿里和我變成兄妹的那天早上,我們在為摩加迪休區的年度賽事練跑。比賽就在兩周之後。兩周就像永遠那麼遠,對我來說,賽跑日是一年當中最重要的一天。星期五是假日,此外也實施宵禁,所以你可以到處自由狂奔,在一片白茫茫的包圍下,跑過城市的大街小巷。

***

當我挨著別人的身體,像個軟趴趴的布袋般坐在發燙的鐵皮底板上,我的腦海不時會浮現倫敦奧運的念頭。這就是我賴以維生的東西——讓我雙腳動起來的渴望,讓我肌肉爆發的衝動。這是唯一能讓我撐下去的辦法。

我想像著抵達歐洲之後會得到的教練。不知道為甚麼,在我的想像裏,他就是帶過莫法拉的教練。我看見自己在抵達赫爾辛基之前先到英格蘭。在那裏,我為自己計時,看見自己的速度一天天、一周周進步。

我看見自己進入決賽。

我想像群眾站起來鼓掌。這次是因為我跑第一。

然而……然而,他們沒把我們載到的黎波里,而是載到艾季達比耶城外的另一座監獄。

再敲一次竹槓。

為了離開那裏,我需要一千五百美元,甚至對荷丹和歐瑪來說這都是一大筆錢。我在那裏待了將近兩個月。

我非抵達目的地不可。最後,我放棄了,我打給乎由,向她和我的哥哥、姊姊們要錢。我坦白說我「踏上那段旅程」了,但撒謊說一切都很好。我告訴她,我們只有一分鐘,別哭,一切都很順利,我很高興,我甚至有時間練跑,我很快就會到荷丹那裏。

到了這時,連我自己都不再相信這種謊言了。我已經離開阿迪斯阿貝巴五個月,前途無望,去路茫茫。◇(待續)

——節錄自《別說你害怕》/ 

麥田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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