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那裏聆聽,乾草刺著我的脖子和背部。
我死了嗎?這裏是專為我而設的特殊地獄嗎?想到這裏,我好想把自己埋深一些,避開圍繞在我四周的瘋狂。
那兩股聲音繼續爭執,無論她們是誰,似乎真的認識我。兩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但我雖拚命回想,卻想不起任何事。波西走過來,推了推躺臥的我,哞哞叫著要我把奶擠完。
當她朝我的臉頰伸出長舌時,我試圖避開,結果發現我連躲都沒辦法躲。我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裏了。腦動脈瘤,我一定是長了那玩意兒了,那是唯一能解釋我為何聽到聲音,而且無法使喚四肢的理由。
門咿咿呀呀地開了,我感覺有人伸手摸我的臂膀。
「莉莉?」
一名男子俯望著我,眼神慈祥而熟悉,可是我認不出他。他臉上的皮膚像老舊的皮背心般歷盡滄桑,可眼周的皺紋全都往上揚,彷彿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微笑。
「哈森!」
那兩股聲音齊聲叫道:「他會幫我們忙。」
「噢!莉莉。」
男子大喊:「我就是害怕會這個樣子。」
這番話聽起來不太妙,男子跑開一會兒,然後帶著我奶奶回來。
奶奶看男子的眼神,活像看到一頭想搶她羊的狼。不過奶奶還是幫著他,把我攙進屋子裏。等我在沙發上安頓好後,奶奶伸手拿掛在牆上的老式電話機的話筒。
「拜託妳別打電話。」男人輕聲求道。
他看著我奶奶,然後看著我。
我可以聽出奶奶語氣中的憤怒與懷疑,那勉強忍抑的客氣,就像覆在活火山上的堆雪一樣,正逐漸消融。為了保護我,奶奶已經準備大爆發了。
「我為甚麼不能叫救護車?」
她挑釁地問,要男人給個答案。
「你為甚麼會剛巧出現在穀倉裏,在我孫女旁邊?我怎麼知道她這個樣子不是你造成的?」
「我不會賴賬,我承認她的狀況我得負一責任,雖然我絕不希望她生病。如果我真的懷有惡意, 想擄走她,我就不會找妳來了。」
奶奶狐疑地哼了一聲,沒再回應。
男人懷著罪惡感地在手裏擰著自己的帽子說道:
「至於我為何不肯讓妳找醫護人員來,是因為莉莉安娜生病的原因,並非來自人世間,只怕醫師也幫不了忙。」
我沒辦法從我所躺的沙發看到奶奶,不過她沒有立即打電話給一一九,表示她正在思索男子的話。
「解釋清楚。」奶奶要求道。
「事情很複雜……」男人猶豫著。
「那麼我建議你給個《讀者文摘》式的簡易版。」
男人點點頭,嚥了嚥口水,然後表示:
「這是我自己的猜測,不過我認為莉莉可能患了嚴重的多重人格症,她最近經歷過一場大難,導致她的意識……退避了。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釋,那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
「那麼你認為這場究竟是何時發生的?莉莉從到我這裏後,一直受我看顧。」
「那不盡然是事實。」
「夠了。我要打電話叫警察。」
「不可以!拜託妳,親愛的女士,我求妳別打。我不會故意傷害妳或她,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幫助莉莉,妳一定要相信我。」
「你究竟是誰?你怎會知道莉莉的名字?」奶奶殺氣騰騰地問。
男人嘆口氣:「我的名字叫奧斯卡哈森,職業是埃及文物學家,她有沒有提到過我?講埃及話?」
奶奶走到沙發邊,我可以看到她猶疑的眼神。
「她……她爸媽說,她對博物館的埃及區特別感興趣, 過去幾個月一有空就往那裏鑽。」
我有嗎?有的話,我一點都記不得了。我今早為甚麼下床?我知道自己不對勁,但說我人格分裂就太沒道理了。
那些聲音就是這樣來的嗎?還有,我的心理狀態為甚麼會影響我的四肢?我極力想挪動我的小指,只要抬起一根手指就行了。我專心致志,像在拿奶奶的繡線針穿線,結果我連抽動一下都辦不到。
「莉莉安娜一直在幫我……弄一份重要的研究案, 我們發掘的其中一項文物,好像害她遇到問題了。」
他抬起一隻手:「目前來說,她的身體並沒有危險。」
男人皺起臉:「我最擔心的是她的心理狀態。是這樣的,有個咒語……」
「咒語?」
奶奶揚起眉毛,翹起一邊嘴角。
「是的,咒語,一道非常古老而厲害的咒語,妳若允許,我可以向妳證實並非虛言。」
他朝沙發走近一步,奶奶放下話筒,但沒掛好,正嘟嘟地響著。奶奶的淺笑消失了,她拿起塞在角落的來福槍,其實槍裏沒裝子彈,但男子並不曉得。
「你若跟我孫女保持距離,我會感激不盡。」她警告說。
男人看著來福槍,再看看奶奶,然後對她點一下頭,豎起一根指頭,彷彿想請她冷靜。男人對指著他的槍,全然不知所措。
「蒂雅?」
他看著我癱軟的身體說:「妳在嗎?如果妳在,我需要妳先替代莉莉一下。」
在我猜想蒂雅是何方神聖的幾秒鐘裏,我的視線焦點一晃,覺得自己突然變小,像隔著一層薄水似地抬眼看世界。
我本能地抗拒改變,知道身上發生的事,與某件極其糟糕的事情相連,但同時間,我又隱約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有人在照護我,愛我。
「我在這裏。」
我聽到其中一個聲音說,但這會兒聲音從我嘴裏冒出來。
我的視線緩緩移動,身體從沙發上坐起來。
「仙子也跟我在一起。」
阿我有名字的,妳知道吧!我腦中的第二個聲音說。
「仙子?」
男人皺起眉頭:「阿努比斯顯然跟往常一樣,又漏掉一些相關的細節了。」
「仙子?阿努比斯?這裏究竟出了甚麼事?」
奶奶喝問道:「莉莉丫頭,妳沒事吧,甜心?」
「妳所說的莉莉丫頭就在這裏,她跟哈森描述的一樣,心已四分五裂,就像暴雨後的河流一樣——淤泥橫流。我只能希望她能慢慢恢復正常。」
男人揉著自己的下巴。
「是的,也許吧。」他說。
「她有分裂人格的話,怎麼能叫正常?」奶奶問道。
「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埃及文物學家正欲開口,有個彷若仙樂的聲音卻在我們四周響起。
「請容我解釋一下。」那聲音說。
我轉過頭,盯住房間中央一個逐漸變大的亮點。我聽到奶奶倒抽著氣,一名美豔絕倫,髮色若金月, 髮絲平直滑順如鏡面的女子,從一道發著光的門走了出來。她背後的光芒雖然變淡了,但身上仍自帶光芒。
「妳……妳是誰?」
奶奶問,她看看哈森,但哈森只是敬畏地望著女人。
她跟我一樣,是會發亮的仙子!小仙子的聲音說。
「人家才不是仙子。」
蒂雅答道:「妳看不出她是女神嗎?」
女神?太誇張了吧!
我心中暗哼一聲, 瘋狂的事我又不是沒見過,我們紐約早習以為常 —— 穿著自由女神裝在街上跳舞的男生、穿高跟鞋慢跑的女人、長得像起司漢堡的快餐車、穿戴時髦的狗。可是眼下的瘋狂又更上層樓,是「我男友是外星人」這種等級的瘋狂。 ◇(待續)
——節錄自《埃及王子III:三位一體的女神》/ 大塊文化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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