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房卡,赤腳來到走廊。

右手邊的梣樹門板上掛著小門牌,寫著「10帕姆格倫」。我帶點遲疑地敲門。

沒人應門。我等了一下,也許房客在洗澡。

我又俐落地敲了三下,然後好像突然想到似的,又用力一拍,以防裏頭的人聽不清楚。

房門猛然甩開,彷彿房客就站在門後。

「怎麼了?」

門還沒完全打開,她就質問道:「有問題嗎?」接著她的表情一變:「該死,妳是誰?」

我說:「我住在隔壁。」

她年輕貌美,留著深色長髮,身穿平克佛洛伊德樂團的破爛有洞T袖,不知為何讓我對她頗有好感。

「蘿拉布萊洛克,叫我小蘿。不好意思,我方便跟妳借睫毛膏嗎?」

我看到她身後的化妝桌上散落一堆化妝品,她臉上也畫了不少眼妝,我蠻確定應該沒問題。

「喔。」她看來有點慌張。「好,等一下。」

她關上門,拿了一支媚比琳的睫毛膏回來,塞進我手裏。

 「嘿,謝謝。」我說:「我用完馬上還妳。」

她說:「留著吧。」

我提議:「我會把刷頭洗乾淨。」

但她不耐煩地搖頭:「我說過了,我不想要。」

「好吧。」我有點震驚:「謝謝。」

「不客氣。」

她當著我的面關上門。

我回到艙房,想著我在這艘船上已經夠格格不入了,但她看起來更像離水的魚。或許她是某個人的女兒?我猜想是否會在晚宴見到她。

我畫好借來的睫毛膏,從行李箱翻出搭配禮服的披肩,圍上肩頭。

我在身後鎖上門,前往林格倫大廳。

***

白色,白色,甚麼都是白的。淺色木地板,天鵝絨沙發,垂地的生絲窗簾,完美無瑕的牆壁。大廳天花板掛著另一盞施華洛世奇水晶燈。我忍不住停在門口,有點頭暈,不只因為閃耀的光線從水晶反射到天花板上,整體尺寸也有關係。

大廳完美複製了五星級飯店的貴賓室,但這艘船的空間好小。現場不過十二到十五個人,大廳已經擠滿了。

我環視大廳,尋找穿著平克佛洛伊德樂團上衣的女孩。這時身後走廊傳來一陣低沈、很有興趣的聲音。

「閃得睜不開眼吧?」

我轉過身,看到神秘的雷德爾先生站在那兒。

我說:「有一點。」

他伸出手:「柯爾雷德爾。」

這個名字隱約有點熟悉,但我想不起來。

「小蘿布萊洛克。」

握手時我一邊打量他。即使今天稍早他穿著牛仔褲和T袖費力走上連通橋的模樣,都稱得上是我好友麗茲口中的「男神」了。現在他穿上小禮服,我不禁想起女生之間的經驗法則:晚禮服能替男人增加百分之三十三的吸引力。

「所以,」另一名微笑的北歐服務生端來托盤,他拿起上頭的酒杯:「布萊洛克小姐,妳怎麼會來搭北極光號呢?」

「喔,叫我小蘿就好。我是記者,我在《迅捷雜誌》工作。」

「啊,很高興認識妳,小蘿。有幸請妳喝一杯嗎?」

他拿起第二個香檳酒杯,帶著笑遞給我。現在才剛傍晚,再喝就太多了,但我又不想顯得無禮。我的胃非常非常空,琴酒也還沒完全消化,但多喝一杯應該無傷大雅吧?

我於是說:「謝謝。」

他把酒杯交給我,我們的指尖相碰,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的。我喝了一大口,試圖舒緩緊繃的神經:「你呢?你在這裏做甚麼?」

他說:「我是攝影師。」

我突然想起在哪兒聽過他的名字了。

我驚呼:「柯爾雷德爾!」

我真想捶死自己,換做別的記者,從他走上連通橋開始就會緊追著他不放了。

「當然──你替《衛報》拍了那一系列冰帽融化的驚人照片。」

「沒錯。」

他咧嘴一笑,毫不掩飾自己被人認出來有多得意:「我受邀來拍攝這趟旅程──老樣子,就峽灣和有的沒的陰暗照片。」

我懷疑地說:「這不是你平常的拍攝主題吧?」

「對。」他同意道:「最近我多半拍攝瀕臨絕種的動物。我不認為這群人有任何絕種的危機,他們看起來都吃得很好。」

我們一起環顧大廳。針對現場的男士,我得同意他的說法。遠方角落有一小群男士,假如發生船難,他們光靠身上的脂肪存量就能活好幾個星期。

我認出媒體圈的幾張熟面孔:蒂娜韋斯是《凡爾納時報》總編輯,她瘦得跟獵犬一樣,戴著比她體重還重的珠寶。旅遊記者亞歷山大貝爾洪,他替幾家英法海峽渡輪和航空公司雜誌撰寫專題和美食報導,身材跟海象一樣圓胖。還有亞契芬蘭,知名的「極限旅遊」專家。◇(待續)

——節錄自《10號艙房的女人》/ 遠流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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