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旅館,他要了原先訂好的房間;回絕了一臉長得像馬鈴薯的女中替他提行李的服務。等她帶他到房間時,他還是遞給了她一些小費,這筆賞金讓她訝異,臉上也流露出感激之情。

接著,他又再清洗雙手,用矯捷的步伐踏步下樓,連房門都未上鎖。在旅館大廳他又碰著那位女中,向她詢問墓園的所在地。對方則鉅細靡遺地詳加指點,他則和顏悅色地聽完,然後朝指示的方向走去。

此刻他行走在一條狹窄、暮氣沉沉、兩旁坐落一些極不起眼、鋪著難看的紅瓦房舍的街道上,其樑柱還都裸露在外,屋頂上的石板瓦也都歪七扭八的。路上行人本就稀少,甚至都不肯駐足在店家的櫥窗前多張望。這裏頭擺設有玻璃製品、塑膠或尼龍塑品,及在現代都市隨時可見到的那些模樣悲戚的陶瓷製品。只有那些賣吃的店家人氣活絡些。

墓園由一道面目可憎的高牆團團圍住。入口處附近有幾家出售一些便宜花朵的花舖及墓碑店。來到其中的一家前頭,這位旅客駐足在那兒,瞧著一名慧黠的小孩正在店的角落,一塊尚未銘刻字樣的墓板上寫功課。

隨後他便走進墓園,朝看守的門房走去。

墓丁並不在那兒,這位旅客便在他那間簡陋的辦公室等候。之後他發現有一張位置圖便仔細地端詳起來。此刻墓丁也走了進來,他塊頭來得大,巨大的鼻上長滿了疙瘩,身上那件厚大高領的外衣裏還聞得出汗味。

這位旅客問說:1914年大戰陣亡將士的墓區在哪?

「是的,那塊叫做『法蘭西懷遠區』。您找甚麼名字來著呀?」墓丁說道。

「亨利楓爾梅里。」那位旅客回道。

墓丁翻開一本外殼用包裝紙包起來的大冊子,他用沾滿污泥的手指順著姓名找,手指停在名單上。

「亨利楓爾梅里,在馬恩省一役中受致命大傷,一九一四年十月十一日歿於聖布里厄。」墓丁唸了出來。

「就是他。」這位旅客說道。

墓丁合上那本大書。

「跟我來!」他說道。接著便趨向這位旅客之前,朝前排的墳墓走去。

這些墳墓有的樸實無華,有的富麗堂皇卻醜陋無比,它們全都覆蓋著這麼一塊大理石及串珠做成的小玩意,而無論將它們置在地球的任何地方都會令該地蒙羞的。

「他是您的親人?」墓丁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是我父親。」

「這種打擊挺大的!」那墓丁說著。

「那倒不會。他死的時候我都還沒滿周歲。像這樣,您怎麼說呢?」

「是呀!但話總不能這樣說。那次死了太多人了。」

傑克楓爾梅里沒再接腔。當然那時是死了太多人。但,如果是針對他父親,他怎麼也沒能捏造一份對父親的敬愛之情。他住在法國已有好幾個年頭,他答應過仍留在阿爾及利亞的母親──她一直求他去看看父親的墳,而她自己也從未來看過。

他認為走這一趟毫無意義。首先,對他而言,他根本不認得父親,幾乎不知道他的一切,況且他對那一切約定成俗的行為舉止憎恨極了;其次,對母親而言,她從不提及這位死去的丈夫,而她也不可能去想像他到底會看到些甚麼?

不過,由於他的一位恩師退休住到聖布里厄來,便找了個機會前來探訪他。就這樣他便決定前來看看這位不曾相識死去的親人,而且甚至執意先看墳墓,如此一來才能感到輕鬆自在些,然後再去與那位摯友相聚。

「就在這兒。」墓丁說道。

他們倆走到了一個墓區,周圍有灰色的小界石,並用一條漆成黑色的巨鍊子串起。墓碑林林而群,而且極為相像,都是長方形刻了個字樣,一行行等距地排列著。所有的墓碑都獻上一小束鮮花。

「四十年來都是由『法蘭西懷遠協會』負責維護,您瞧,您要找的墓就在那兒。」墓丁指著前排的一個墓碑。

傑克楓爾梅里在墓碑一小段距離前停住。

「我先告退。」墓丁說道。◇(待續)

——節錄自《第一人》/ 皇冠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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