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願性的光頭男兇巴巴指著自己頂上吼了幾句，除了最後那個OK之外，對方全程都是字正腔圓的中文發音，對！比利時人口中講出了標準中文。 　　

正當我驚魂未定時，小林又補了一槍。 　　「我剛剛就是要提醒你，不要在外國人背後用中文取笑他們，我待過歐洲，那裏很多人搞不好中文都講得比你好。」小林白我一眼之後，只是自顧自地往前走，我完全不覺得可以和眼前這女生展開真摯友誼。 　　

此外，小林和我都非常喜歡閱讀日文雜誌，時常一起去便利商店買雜誌。小我三歲的她，還可以光明正大買《non-no》（以二十歲前後的女生為Target的雜誌），而姊姊我則是年齡即將爆表到快連《CanCam》（讀者族群鎖定在二十五歲之前的社會新鮮人）都買不起。基於上述種種原因，我打從心底抗拒和那兩個傢伙來往。 　　

但緣份很奇怪，在喜好厭惡還來不及正式啟動前，她們就滲入了我的日常。 　　

晚上大家聚集在Lina家看日劇聊天變成了一種習慣。請別誤會喔，那場面可沒有《慾望城市》女主角們聚在一起時來得光鮮亮麗，對話內容和凱莉布萊蕭她們相比也只是小學生等級。我們不是夾著鯊魚夾就是披頭散髮，穿著日本主婦連去丟垃圾都不敢穿的舒適睡衣，嘴裏不是啃著芝士條就是吃著Lina買回來的・（beardpapa）泡芙忘情到嘴角沾滿忌廉。大多時候，話題也只是圍繞在木村拓哉多帥柴崎幸多美，但因為是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所以遇到劇情或節目裏不懂的單字，大家就會卯起來查字典，久而久之，這種墮落時光被美化成了「日語學習時間」。 

被丘比特一箭射中的三人

兩個月後的秋天，日語學習時間起了變化。有個女人一到晚上九點就會從電視機前，移動到化妝台重複著早上出門前做的事：從粉底液上到蜜粉、從眼線畫到眼影、從口紅塗到唇蜜。通常，在夜晚畫這種絲毫不馬虎的全妝，應該是為了和心愛男人約會吧？但小林的美就像中目黑的櫻花期一樣，正當你發出讚歎，想著那傢伙應該不到午夜或是不到第二天清晨是不會回來時……十分鐘後，她又頂著完美妝容進門了。更詭異的是，小林手裏並沒有牽著男人，只是多了裝著菠蘿麵包和明治牛奶的便利商店提袋罷了。 　

神秘輪迴持續了幾次後，我和Lina終於忍不住對她展開逼供： 　　

「你究竟在幹甚麼？」 　　

「就去看便利商店晚班弟弟啊。」小林坦率地回答。 　　

「暗戀嗎？會不會太蠢？每天晚上弄這麼美，就只為了去便利商店看打工店員弟弟？」我和Lina輪番質疑。 

「不會啊，起碼今天佐野多看了我幾眼。」 

從對方胸前名牌得知人家姓佐野的小林露出極度滿足的表情。 　　

本來我們完全不看好這段暗戀情愫，但就在小林的「7-11曖昧時光」持續沒多久後，那傢伙喜孜孜來分享： 　

「佐野是法政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喔，今天結賬時，他多和我聊了幾句呢。」又沒隔多久，我發現佐野已經坐到小林家喝咖啡了（我說過小林是美女），小倆口的青澀甜蜜7-11之戀正式展開。 　　

為了在「日語學習時間」也有戀愛對像可以分享，我積極暗戀起自己的班導巖本先生。他是一位極度溫柔的老師，如果當天考試考了滿分，巖本就會用紅筆在考卷上畫一個笑臉寫上「Good！」還你。如果在課堂中甩筆不小心甩掉，講課中的巖本先生也會放下一切，以救火姿態迅速跑到座位前彎腰將筆撿起來放回我手中。對於剛到東京生活的外國人而言，他的暖男姿態正是我們需要的溫度。戀上巖本先生之後，我再也不敢取笑花大量時間追V6三宅健的Lina，以及化全妝只為了去便利商店取悅佐野的小林，因為我做出的事可能比她們更蠢更幼稚。 　　

首先，為了吸引巖本注意，早上八點的課我通常會故意遲到，這樣一來，進教室時，他的視線就會有幾秒鐘停留在我身上。

巖本總是笑瞇瞇問：「今天是睡過頭了？還是電車人身事故呢？」只要能像這樣獨佔他目光幾秒，我就會覺得當天運勢裏，我的摩羯座肯定是星座排行榜第一名。 

通過日語一級檢定後，就要從日語中級班升到高級班，也意味著得和中級班班導巖本說再見了。

我很清楚「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的道理，但少了巖本的日子肯定很無趣，所以再三思考後，我去了教務處要求降級。 　　

「我自認能力還無法升到高級班，請讓我再多上一次中級課程。」有人動機不純心虛地要求降班時，教務處裏所有日本人都用「小姐腦子沒問題嗎」的問號表情看著我： 　

「要求降班這種事本校還是第一次發生，老實說，我們不鼓勵你這麼做，畢竟一級檢定也過了，中級班考試也高分合格，你壓根沒有不升高級班的理由啊。況且學費不便宜，還請務必三思。」最後在我的極度堅持下，學校讓我繼續賴在巖本班上開心地待了好一陣子。 　

與澀谷緊密連結的這六個月，沒有人去藝能事務所試鏡，沒人去酒店陪酒，也沒有人拍成A片，但毫無疑問的是，大家確實都感染到澀谷的青春氣息，不然，我們也不會拿出坦率純真的少女心毫無保留去愛人。

不論是小林愛的7-11弟弟佐野、Lina愛的傑尼斯偶像三宅健，或是我愛的巖本老師，到頭來他們其實只是愛神邱比特的箭，那些箭最後都射向了東京。 　

日本語課程結束之後，我們正式陷入了和東京的熱戀裏。 （節錄完）◇

——節錄自《東京，一期一會》/ 悅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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