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天一天的流逝,田野裏的稻穀黃了,收割了,小河和池塘裏的荷葉殘了,橫在清淺的水中。

清晨的霧一日一日地遮天蔽地,寒氣盈懷,從窗口望出去,河邊的蘆葦枝頭一蓬蓬柔軟的白蘆花,在寒風一天一天地瘦下去,漫長的冬天真的就要到了,伏在地面上可以聽見他邁近的腳步聲。

有一天,媽媽不見了。

清晨,小馨起來上學的時候,提起爐上的水壺,卻發現裏面是空的,爐子也早就熄滅。她抬頭望一望樓上,憤憤地叫道:「媽媽!」沒有人應聲,爸爸也沒有聲音。小馨便賭氣拿冷水擦一擦眼睛,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她心裏充滿了大難臨頭的恐慌,整整一天,手腳都在課桌底下打抖。待到放學回家,她遠遠躲開秦思雨她們,一個人沿著街邊的路牙子,滿街熙熙攘攘的,天邊的紅霞也是鋪天蓋地紅燦燦的,只有小馨嗅出了她家的淒涼境地。

她心裏明明白白預知到了甚麼,回家的腳步捱得更慢了。天早已昏了,理髮廳裏沒有開燈,鏡子上那一串一串閃閃爍爍的彩色小燈泡也沒有亮,小馨看見爸爸一個人坐在樓梯口的一把竹椅上,雙手默默地壓在腿上,那隻傷殘了的腿伸出,露出穿甚麼鞋也捂不暖的畸形的乾瘦的腳。

他靜靜地坐著,廚房裏還飄出媽媽開滷鍋的大料和滷汁的香味,在昏黃的沒有光的暮色裏縷縷穿行,飄散。

小馨呆呆地立在廳中央,淚水熱熱地衝出眼眶,流了滿臉,冬天的空氣乾,鹹熱的淚水淌在臉上生出釅釅的痛。小馨想:「媽媽她又走了。」

爸爸似乎沒有知覺到小馨放學了,他默默無聲地坐在越來越黑的寒氣裏。小馨也無聲無息地站著,聽得見剛剛亮起的霓虹燈在空氣裏流淌的聲音。飯館的小夥計將鐵鍋敲得呱呱響,賣紅豆黏糕的老奶奶推著她的小車,叫賣聲和軲轆聲吞吞吐吐地過去了。隔壁家有人在和著麻將牌,淅瀝嘩啦作響。

廚房裏傳出振聾發聵的油煙香,秦思雨家四姐弟都在陽台上吃甘蔗,吵吵嚷嚷的嚼著香甜的汁水,將甘蔗渣和篾吐到河水裏。他們吵得像鴨棚裏的一千隻鴨子,此起彼伏地伸著喉嚨嘎嘎叫。滿噹噹的燈光和喧鬧裏只襯出這薄薄的貧寒的小樓裏的靜和傷。小馨抬手擦去眼睛裏的淚水,突然響亮地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被這清脆的一聲呼喚,喚回了魂。他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小馨,過了一會兒才答應一聲。廚房頂上那隻昏黃的電燈泡亮了,滿屋子迴旋的煙霧,小馨趴在地板上點火生爐子,小塊的木材在爐裏旺起來,爸爸往爐膛裏放了煤,小馨吩咐道:「爸爸,你開始做飯吧。」

她猜想著爸爸一定是整整一天滴米未沾地坐著。爸爸聞聲忙起來,雙手憑著直覺去拿米篩舀米,座鍋煮飯。此時房子裏的空氣似乎才還過魂來。

小馨照例地從書包裏掏出文具盒和書,擺在桌子上,佈置停當,上樓去拿自己的小檯燈。樓上靜悄悄的,木床、小櫃、櫥桌,都一如往常地立著,然而小馨覺得它們都東倒西歪地橫在地板上,扶都扶不起來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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