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次我們剛從達瑙比哈回來,聽到外面聲音嘈雜,於是去看發生了甚麼事。四個法虞部落的人都來了,有伊亞瑞克、塞佛帝、提格熱和特阿雨部落。 

他們排成一行,直到河岸,然後一個個到我們這兒。讓我們非常吃驚的是,他們把所有曾經從這裏偷去的東西放在我們的走廊上:罐子、衣服、刀子、勺子、盤子、盒子、魚勾、帶子等。站在最前面的是包烏酋長。 

儘管大部份東西已經殘破不堪,不能使用,但我們還是非常高興。所有的法虞人在包烏酋長的帶領下,以整個民族作出宣示:再也不偷白人和他家的東西。  

熱帶叢林的時鐘 

我已經記不清,十一歲生日這一天,我得到了些甚麼禮物,但其中一件仍記憶深刻:我得到了生平第一隻手錶,很棒的一隻錶!錶帶是黑色的,指針在幽暗中閃爍著光芒,在最上面還有一個平平的,由許多小數字組成,可以轉動的紅環。我並不確切知道這個環的作用,但這不重要,真正關鍵的是這可轉動的新工藝。這隻手錶最棒的地方在於,它是防水的!我從沒得到過這麼棒的禮物。 

我把錶戴在瘦削褐色的手腕上,感覺自己很現代,而且長大了。現在我可以告訴所有人確切的時間。不過,與歐洲不同,這裏沒有人關心時間。在熱帶叢林裏不需要鐘錶識別時間,戴手錶只是為了耍酷。 

在西巴布亞的這些年,我形成了另外一種時間觀念。在這裏,時間過得比其它任何地方都慢得多,從日出到日落,可以用爬來形容;它堅定不移地一直固守著緩慢的節奏,每天如此,每周如此,而且年復一年。 

我變得也和時間一樣緩慢,沒有人行色匆匆,沒有人擔心太晚到達某地。還能有甚麼重要的事情呢?如果和他人約好了,就耐心等候,直到對方出現。如果他今天不來,那他第二天就會來,依此類推。如果他再沒出現,可能是他不想來,不然就是他死了。 

我身體的行動也變得緩慢,一方面是因為沒有理由著急,另一方面自然是由於極端的高溫天氣。如果動作太快,就會感覺疲倦和乏力。為甚麼要讓自己疲乏呢?還有明天和後天,還有很多日子,很多年,永恆就在我面前。我感覺自己所存在的時間彷彿靜止不動,從許多方面來看,也的確如此。 

加上我們沒有春夏秋冬四季,只有雨季和旱季。時間就這樣流逝,形成一條長長的直線軌跡,以致於我不能很快說出現在是六月還是十一月。我唯一清楚知道的月份是十二月,我出生的月份。 

另一方面,這裏有一種時間識別方式,甚至是相當精確:所謂熱帶叢林時鐘。整個原始森林都根據它來行事,無論動物、植物,還是人。 

對我來說,相較於手上戴的金屬,太陽、月亮和昆蟲是更好的指示器。熱帶叢林的時鐘很準確,從不需要上發條、校準和修正時間。一年中的每天早上六點整,太陽準時出來把我叫醒,提醒我是時候到外面活動了。它慢慢移動到天際。當它在我頭頂正當中時,就是尋找遮陰地方和吃東西的時候了,此時我的手錶顯示出中午十二點。再晚些蚊子來了,晚上六點整,這些飢餓的吸血鬼如烏雲般從隱蔽處蜂擁而出。天氣涼爽了些,是牠們吃飯的時間了。甚至有一種植物,為了防曬,中午時把葉子合起來,五點整重新把葉子打開。最後當月亮出現在天空,就是睡覺時候了。第二天一切又從頭開始。 

當我來到歐洲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努力適應新的時間速度。這裏的一天就像原始森林的一星期,這裏的一星期就像原始森林的一個月。有時我會很害怕,不理解時間哪裏去了,有種對所有事情失去控制的感覺。 

在熱帶叢林,我會讓自己順應於時間的消逝,無論情況如何改變都能接受,而改變經常發生,我也不會感到不安。時光教會我們不提前預訂超過一個星期的計劃,沒有人知道可能會發生甚麼事,有時是機動船壞了,有時是飛機,有時又會有洪水,或者飛機駕駛員因為瘧疾躺在床上……因此,人們形成一種泰然自若的態度,當事情不順遂時,也不會躁動不安。我們學會了把這一天的計劃改到另一天。 

第一次聽到西方人為十年或者更久遠的時間作計劃,我感到非常奇怪。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新的思維方式,數年後,我才開始理解和接受這種思維方式。觀察周圍的世界,我明白作計劃是很重要的,卻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訂定計劃。儘管有大量的書籍和課程是關於所謂的時間管理,但沒有人能夠為我清楚解釋生活節奏的差異,我必須適應這樣的差異。直到大約三十歲生日,也就是兩年前左右,我才開始計劃自己的生活。(待續) ◇

——節錄自《來自石器時代的女孩》/野人文化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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