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說：「你要知道，世界上的商人都是剝削者。」
「剝削者！」李軒略顯驚訝地說：「這個詞兒，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蠻刺耳的。哥，你從哪本書學來，或聽誰說的？」
李文支支吾吾答道：「你多讀課外書，自然會了解這個詞的含義了。」
世事難料，誰知這一問一答，竟是這對孿生兄弟後來在生活道路上分道揚鑣的起點。打從升入高中後，這一分歧日漸顯露。
李軒課餘，常向父親借閱紡織、成衣行業編印的簡報和傳單，或向校圖書館借閱省城基督教青年會寄來的，介紹美國軍隊在二次世界大戰勇擊法西斯軸心國、以及經濟、文化、教育等小冊子、《時代》、《生活》等雜誌。看罷，便疊成一堆置放於書桌上右角。
有幾次，他走入睡房，看見正埋首閱讀的李文，一聞身後腳步聲，便急忙地把書往包包裏塞，又迅速站起來順手把它往肩上一掛，才轉身對弟弟說：「有幾道解析幾何題可把我難倒了，還得趕去請教同學呢。」然後尷尬地匆匆出門。
如果是一兩次倒也罷了，但他多次這樣怪異、緊張的驟然行為，不能不令李軒猜疑。而且本學期有許多天，下午放學鐘聲一響，阿軒整理好書包，想像往常一樣與同班的孿生兄長一道返家，可瞬間便不見他的蹤影。好像今天，李文便比弟弟遲回家兩個多鐘頭。每問起來，他不是說與同學往學校近旁的公園玩籃球，便說去聊天啦！一道複習數理化啦！
李軒想，果真如此，為何不叫我同去玩樂，至少也要打個招呼呀！對此，李軒自個在心頭打轉，既不敢向哥探問，也久久未向爸媽、大哥、二姐透露半句。只在他少年純真的心靈投下了一線矇矇的陰影。
時近傍晚，店裏店外忙了一天後，李朗腰身挺挺的坐在辦公檯後邊，注神地翻閱幾天來的出入賬。大兒子去省城學會計簿記新法一個多月來，暫由淑貞代他管理財務並記賬，她還像過去多年，管理本店賬務一樣，依舊料理得有紋有路，一目瞭然，正在內心讚賞妻子的才能，忽然一聲「爸」，李朗抬頭瞧么兒正向他走來，隨即又把海報草稿遞到他的手上。
一看左上角那個喊話的人像，李朗便哈、哈的笑著對站在檯前的小兒子說：「阿軒，這個人物畫得活靈活現，樣子也可親可愛，老鄉們一看，準會多望幾眼，你的美術課學得不錯！」兒聽罷，白裏透紅、皮膚嫩滑的圓臉綻開燦爛笑容：「爸，謝謝鼓勵！」
李朗花了十來分鐘，把海報草稿的文字看了兩三遍，提筆改了兩個字，又補上了一點內容：「軒，要向顧客講的話，你大體都寫出來了，特別是開頭那十二個字，寫的簡明醒目，有吸引力，很好！還有一句要說的話：減價優惠期限一個月，我已經補寫進去。現下離布莊新開張還有二十天，你花點時間把它寫好畫好，釘個木架子把它貼上去，放在店門外人行道上。」
「行，我會照著做，兩三天內便可以做好。」說罷他又指著草稿右下角的空白處說：「我還想在這畫出布莊舖面一角，顧客人頭湧湧，正有秩序地列隊買布。」
「這樣畫有意思，你就加上去吧！」李朗說罷似有所思地說：「快到晚餐時間了，好像還未見你三哥回家來。」李軒猶豫一會答道：「三哥他，也許找同學一起複習吧。」父親想了想又說，「近些月來，他是不是常常比你遲回家？」李軒輕輕地點頭作答。（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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