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師」,說的是改正一個字的老師。接受意見的人,對改正自己作品中一個字的人,尊為老師。這是虛心受教、尊敬批評者的好態度。是我國古代文壇的一種美德!

三國時代,曹子建曾經說:「世人著述,不能無病。僕常好人譏彈其文,有不善,應時改定。昔丁敬禮,嘗作小文,使僕潤飾之。僕自以才不過若人,辭不為也。丁敬禮謂僕:『卿何所疑難?文之佳惡,吾自得之,後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歎此達言,以為美談。」

曹子建的這段議論,無疑是正確的。但所引丁敬禮的一番客氣話,卻遭到清代史學家章學誠的「指摘」。章學誠說:「文辭非古人所重,草創討論,修飾潤色,固已合眾力而為辭矣。期於盡善,不期於矜私也。丁敬禮使曹子建潤色其文,以謂後世誰知定吾文者,是有意於欺世也。存其文而兼存與定之善否,是使後世,讀一人之文,而獲兩善之益焉,所補豈不大乎?」

文學批評史上,留給我們的一字之師的故事,正是既存原稿,又存修改後的清稿,使我們從中「獲兩善之益」的、頗值珍貴的東西。

我國古籍中,關於一字師的記載相當多。例如:

唐代李相(見《唐摭言•切磋》)宋代楊萬里(見《鶴林玉露》十三)皆稱一位小吏(替自己改正文字)為一字師;唐代李頻,稱方干(見《葆化錄》),僧人齊己,稱鄭谷(見《五代史補》),宋代曾吉父,稱韓子蒼(見《竹坡詩話》三),張泳稱肖楚才(見《鼠璞》),元代薩天錫稱山東叟(見《蠖齋詩話》)為一字師等。

其中,唐代李相讀《春秋》,讀了錯別字;宋代楊萬里以「于寶」當「干寶」,認了錯別字。這兩個故事,跟寫作中比較兩種不同的寫法,從而提高欣賞水平與寫作能力,關係不大。

且舉幾個比較有趣的例子:

例一,元代薩天錫詩:「地濕厭聞天竺雨,月明來聽景陽鐘。」膾炙於時。但山東一叟鄙之。薩天錫往問其故。對曰:「此聯固善,但『聞』、『聽』二字,都是一個意思,重複了,必須改換!」薩天錫又問,應當改以何字?叟徐曰:「看天竺雨。(把聞天竺雨,改成看天竺雨)」薩天錫疑「看雨」有無先例?叟曰:「唐人有:林下老僧來看雨。」這就是先例。薩天錫俯首拜他為一字師。

這位老叟的意見是對的。他沒有學過語法,不懂得雨只可看,無法聞;古人詩中雖有「聽雨」的說法,不過那是約定俗成寫聽雨聲。所以「聞雨」是屬於「動賓不當」的語法錯誤,那位老叟是改對了字,但未講準理。

例二,肖楚才任職溧陽縣,張乖崖作牧,一日召食,見公几案有一絕句云;「獨恨太平無一事,江南閒殺老尚書。」肖楚才為張乖崖改「恨」為「幸」字。張乖崖視稿,曰:「誰改吾詩?」左右以實對。肖楚才曰:「與公全身!公功高位重,奸人側目之秋,且天下一統,公獨恨太平,何也?」公曰:「肖弟乃吾一字之師也!」

「奸人側目之秋」,這同中共四人幫專橫頗相類似。天下一統,而張乖崖卻寫「恨」太平,那不被定為亂臣賊子才怪呢!

例三,這是五代時僧人齊己的例子。他有一首〈早梅〉詩,全詩如下: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

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

風遞幽香去,禽窺素艷來。

明年猶應律,先發映春台!

詩人鄭谷,讀了這首詩後,說:「數枝非早,不若一枝佳耳!」題目既然作〈早梅〉,看來,鄭谷的修改意見是正確的。齊己立刻下拜,人們遂以鄭谷為齊己的一字師。後人對此評論道:「詩改一字,界判天人。」有如「光弼臨軍,旗幟不易,一號令之,而百倍精彩!」

總上所論,所有的一字之師的故事,改詩者固然高明,而原作者也都是當時文壇名流。難怪前人曾說;「作詩者勿自滿!若讀者詆訶,則易之。」

欣然應諾,從善如流。能如此者,是謂達人!(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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