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媒在西方社會一直扮演一個極重要的角色,甚至被稱為傳統的三權分立架構下的「第四權」,但隨著傳媒越來越商業化,其行使「權力」時的公正性,對基本道義的堅守都面臨腐蝕,這一點在這次美國大選報道和分析中鮮明地呈現。和華府一樣,傳媒也越來越「精英化」和脫離現實,也成為特朗普選戰中口誅筆伐的對象。這也促成了傳媒對特朗普的反感,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面對一輪又一輪各大傳媒的狂轟濫炸和一波波不利的主流民調,還是共和黨參選人的特朗普自信絲毫未減,他在10月31日的競選造勢活動中高調指出,他將贏得選舉,英國脫歐結果將會以10倍效應在美國重現。這一點他確實做到了。特朗普效應已成為繼英國「脫歐公投」過關之後的又一次世界驚奇。

相對於對手前國務卿希拉莉,特朗普沒有共和黨高層、眾多政治菁英、明星名人的助陣,沒有大財團及大公司的財力支持,有的只有反對聲音、只有主流傳媒一面倒的負面報道,以及民調機構的一個個負面消息……但最終特朗普還是贏了,儘管贏得有些驚險。特朗普的當選顛覆了所有美國主流政治理論及民意調查工具的預期。

民意調查集體失靈

美國大選投票前,幾乎所有的民意調查員、分析師和政界人士都相信希拉莉會跳著華爾茲輕鬆入主白宮。主流傳媒在直至點票進行到搖擺州份前,仍認為希拉莉會贏。

早在特朗普今年6月贏得共和黨提名時,其主流民調一度落後希拉莉十多個百分點。彭博社6月15日的民調顯示,希拉莉獲得49%的民眾支持,領先特朗普12個百分點。

之後民主黨參選人希拉莉一路領先,在單位數和雙位數的領先幅度之間搖擺。尤其在特朗普對女性的不雅言論流出,及數名女性現身傳媒指控特朗普性騷擾後,兩者的支持率差距再度擴大。美國廣播公司(ABC)、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國家廣播公司(NBC)、《華爾街日報》、霍士新聞(Fox News)、昆尼皮亞克大學(Quinnipiac University)主流民調機構顯示希拉莉領先5至12個百分點不等。

特朗普在其他群體中也有很高支持度,他不敬女性的言論曝光後,競選集會上仍然常常擠滿「女性支持特朗普(Women for Trump)」的牌子。(AFP)
特朗普在其他群體中也有很高支持度,他不敬女性的言論曝光後,競選集會上仍然常常擠滿「女性支持特朗普(Women for Trump)」的牌子。(AFP)

即使聯邦調查局(FBI)10月28日宣佈重啟對希拉莉電郵案的調查後,多數主流傳媒與組織民調仍顯示,希拉莉領先對手。路透社與市場研究公司易普索(Ipsos)10月31日公佈的民調指出,希拉莉的支持度只出現微幅下滑,仍以44%的支持度領先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的39%。

在大選前的最後預測中,《紐約時報》預測希拉莉的當選機率為85%。《赫芬頓郵報》(Huffington Post)預測希拉莉勝選機率更高達98.3%。《華盛頓郵報》評估希拉莉已穩獲275張選舉人票,威斯康辛、密歇根與賓夕凡尼亞等3州已是囊中物。

美國知名雜誌《新聞週刊》的印刷合作夥伴因為相信希拉莉會贏,封面是「女總統」(Madame President)的最新特刊在投票日當天就送抵全美的通路店面與報攤,儘管零售商被告知選舉結果未出爐前不可以上架銷售,但已有部份特刊賣出。大選結果出來後,《新聞週刊》急著回收這份出錯的特刊。

但與民調不同的是特朗普在網絡上的人氣,特朗普的推特(Twitter)有1,300萬追蹤者、facebook專頁有1,210萬名支持者。很多支持者還在YouTube開頻道播送他的政見;而希拉莉的推友1,020萬、臉書支持者800萬,YouTube上的非官方頻道多數是為了羞辱她,她與特朗普3場辯論的影片,下方留言大多為特朗普喝采。

事實上,在美國總統大選前一周,來自印度的人工智慧「MogIA AI」系統曾透過蒐集Google、facebook、推特、YouTube等兩千萬個數據來源進行分析,並預測特朗普將成為最後贏家。結果證實,大數據給出的結果比民調更為準確。

英國脫歐與美國大選後,「民調已死」的說法開始流行。英國名嘴摩根(Piers Morgan)甚至在網上發出「民調專家們安息吧!所有的!」的言論。

主流傳媒阻特朗普當選

伴隨著民調結果不利的同時,是各大主流傳媒對特朗普的種種負面消息:散佈種族仇恨,不尊重女性,性騷擾,言論粗俗,不繳稅紀錄等,傳媒對特朗普的個人負面消息窮追猛打,但對特朗普的政見卻缺乏深入報道。

美國媒體研究中心(MRC)10月份的一項調查顯示,自7月底兩黨黨代表大會結束後的12周內,有關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的報道中,91%都對他懷有敵意。但對希拉莉個人的誠信瑕疵,如電郵門醜聞,名下基金會的收賄傳言則輕輕放過。

MRC旗下新聞解讀網站NewsBusters報道,三大廣播網在晚間新聞報道特朗普對婦女的態度的時間(102分鐘),比報道希拉莉的電郵門(53分鐘)及克林頓基金會的付費醜聞(40分鐘)加起來還多。

不僅如此,許多主流新聞傳媒紛紛表態支持希拉莉,繼美國自由派《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與強調立場中立的《今日美國》(USA Today)表態後,就連保守大報《亞利桑那共和報》也在創報126年後首次倒戈,表態支持希拉莉。

根據「尼曼新聞研究中心」的調查,在報章雜誌中,支持希拉莉的日報高達229家、周刊有131家,相較下,支持特朗普的日報只有9家、周刊只有4家。

被忽略的「隱形」選民

美國大選民調的集體失準,帶給幾乎所有人反思。民調不準的原因包括:抽樣代表性不足、民調回復率過低、受訪者不願吐實情等多個原因,而在針對此次美國大選的民調中,數月前就有一些支持特朗普的人說,特朗普還有很多「隱形」選民,而他們是民意機構查不到的。

在賓夕凡尼亞州西部地區為特朗普做義工的桑德拉.杜爾說,很多支持特朗普、要投他票的人,往往都不告訴那些進行民調的人他們真正的想法。而這些人足以使特朗普贏得這場選舉。

杜爾說:「他們往往都不說甚麼,就好比是沉默的多數,不願公開表達真正的想法。」

杜爾說,很多支持特朗普的人都不信任民調結果、進行民調的人、以及其它各種機構和組織。他們不願公開表達內心想法的另外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社會上往往對那些支持特朗普的人有某些負面看法。

而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莉曾公開蔑視特朗普的支持者。希拉莉9月9日晚在紐約市一個籌款餐會上向1,000多名嘉賓說:「支持特朗普的人當中,在我看來,有一半都是讓人不齒的,像擁有種族歧視觀點的、歧視婦女的、歧視同性戀者的、仇視外國人的、仇視穆斯林的,應有盡有。」希拉莉接著把特朗普另一半支持者歸類為「可憐之人」。她說,這部份人「覺得政府和經濟辜負了他們,沒人在乎他們,沒人為他們的生活際遇和前途著想,為了改變現狀他們可以不顧一切。」

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普利巴斯(Reince Priebus)表示,克林頓夫人表現出了「對普通人赤裸裸的蔑視」。一天後,希拉莉發表聲明,為自己的這番話道歉。

被忽略的「鐵鏽帶」藍領

有分析稱,居住在美國中部、鐵鏽帶(Rust Belt)、都會區邊陲的「美國鄉民」們是特朗普獲勝的關鍵因素。而這群人積蓄多年的不滿被這些主流傳媒和民調機構忽略了。

「鐵鏽帶」是指從美國東部紐約州與賓夕凡尼亞州,延續至西維珍尼亞州,轉向五大湖區的俄亥俄、印第安納、密歇根、伊利諾到威斯康辛州等,這些地區過去是美國工業重鎮,被稱作「鋼鐵帶」,但因數十年來因為全球化導致工廠外遷、工作機會外移,廠房與住宅空置,「鋼鐵帶」成了荒涼的「鐵鏽帶」。

特朗普當選總統之後發表的第一個推特稱,「被遺忘的男人和女人將永遠不會再被忘記。」他在當晚的勝選演講中再次重複了這句話:「我們國家被遺忘的男人和女人將再也不會被遺忘。」(The forgotten men and women of our country will be forgotten no longer.)。

特朗普口中的「被遺忘」和「被拋棄」的人,正是這些的「荒涼地帶」的白人藍領工人。過去幾十年間,全球化為世界帶來經濟的繁榮和發展,但這群人在全球化中受害最深。特朗普主張經濟保護主義等反自由貿易的主張,稱要「把美國人的工作搶回來」等帶有民粹主義觀點的言論,打動部份人的心,成為特朗普的忠實「擁躉」。

數十年來政府無法解決的積怨和不滿,這次都統統體現在選票上,最後使得原本被希拉莉認為鐵定是民主黨票倉的賓夕凡尼亞州、威斯康辛州和密歇根州被特朗普攻陷。另外,特朗普還險勝之前被認為希拉莉必勝的搖擺州:佛羅里達州、北卡羅萊納州和俄亥俄州,為他問鼎白宮奠定了基礎。

未受高等教育的白人男性被認為是特朗普最忠實的支持群體。(Getty Images)
未受高等教育的白人男性被認為是特朗普最忠實的支持群體。(Getty Images)

民調失靈重演

事實上,民調集體失靈也曾發生在此前的英國脫歐公投上,英國6月脫歐公投前,傳統機構民調、市場預測、賭盤趨勢一面倒預測「留歐」會勝出,公投當天,指標機構YouGov的票站調查仍顯示,留歐派得票52%。但結果卻剛好相反,不僅跌破大家眼鏡。英國《金融時報》評論員表示,特朗普的支持者和英國脫歐支持者在人口結構上有著驚人相似——都是藍領白人,而這個族群成為當前反全球化的中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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