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希望之聲」國際廣播電台記者明月對程曉農博士的採訪。
記者明月：中國官方媒體首次就網民發貼號召週日繼續舉行「茉莉花集會」發表評論，警告任何影響社會穩定的動盪局面將給人民帶來巨大「災難」，您是怎麼認為這番話的？
程曉農：我想中國政府在過去的兩個星期之內經歷了三個轉變，一開始它是不承認茉莉花聚會，它想繼續粉飾太平。宣稱了中國現在的和諧社會，官方關於「和諧社會」的說法它不想放棄。因為那樣的話就可以繼續粉飾太平。所以一開始它不承認有茉莉花集會。所以，有些政府部門的人按照原來中宣部和中共高層傳達的舊的旨意，他們對外說話這是一場「行為藝術」，換句話講，根本就沒有集會的活動。
然後第二個轉變就是，他們開始發現不全是行為藝術，這不是個別人想做一些活動，而是很多人想參與。那麼，這個時候，共產黨按照它慣用的做法，開始宣稱這是敵對勢力在煽動或者製造動亂，這個說法與中共正在千方百計的尋找所謂的敵對勢力的線索也有關係，就是說，中國在過去這兩個星期內抓了大批的人，似乎從中找到線索證明確實是敵對勢力在挑動。那麼，現在看來這個企圖失敗了，因為很顯然它到現在為止找不出這樣的證據來。因為如果按照第一個和第二個說法的話，既然是「行為藝術」，官方何必要那麼興師動眾那麼恐懼呢？如果確實是海外敵對勢力，那麼這個敵對勢力找到了，切斷了他們的聯繫，那自然的也就…他們認為可疑的人全部抓走了，那麼這個茉莉花集會自然就消失了。現在證明了：第一，並沒有什麼敵對勢力的挑動，第二它也不是「行為藝術」，而是大部分的民意。
實際上官方到現在為止發表的剛才你講的評論是它的第三個轉變，這個轉變其實很重要，它表明了一個東西，就是官方不得不承認，沒有敵對勢力挑動，也不是個別人的行動，而是中國社會有相當大一部分民眾想表達他們對現在這個政權不滿。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它等於說被迫承認「和諧社會」其實根本就不存在，這個社會是充滿了民怨。而且大家對這個政府也不是擁護的，相反可能是非常反感。因此，才會有參加茉莉花集會，全國各地此起彼伏的活動。那麼，這種情況下，政府又把它的第三招拿出來了，就是這個評論，這個評論實際上是一種恐嚇，就是說，它承認茉莉花集會反映的是來自全國各地普遍的對政府的不滿，而政府並不想根據民意的要求對自己的各種作為作出改進，而是相反。我就是這樣，你們不滿也好，憤怒也好，政府的回應就是我一味的鎮壓，而且現在就開始用恐嚇。因為它找不到真正的所謂的組織者。
因為共產黨一貫用所謂「黑手論」來解釋任何民眾的不滿。但是，現在茉莉花集會最大的特點是他沒有「黑手」。完全是民眾自發的、隨機的一種反映。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做法等於是把十幾億老百姓都看作是潛在的敵人，所以最後就開始用這種全面恐嚇的辦法。這個評論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台的。
記者：是不是在威脅國際社會呢？
程曉農：目前還沒看到，因為中共在這點上是比較忌諱的。因為中國的經濟很大程度上很多是靠吸引外資，與外商合作來維持的。如果它要去恐嚇國際社會的話， 那麼等於向國際社會宣告說我中國這個社會共產黨已經穩不住了，民眾非常想要舉行這個茉莉花革命， 那麼等於是告訴外商說你們就別來投資，你們就走吧， 這塊土地我們已經快控制不住了，這一點到現在為止中國政府並不想說這個話，所以它還不願意就這一點去對國際社會去威脅。另一方面它也很清楚就知道並不存在什麼國外的黑手或者國際社會的支持，茉莉花集會並不是哪個政府、或者哪個國家的勢力支持的，它就是中國老百姓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恐嚇國際社會毫無用處，只會出醜。
記者：《北京日報》週六刊登署名評論稱「大家深知，穩定是福，動亂是禍」，「維護穩定是全國人民的共同意志和心聲」。到底是維護誰的穩定？
程曉農：那很顯然是維護政府的穩定，政權的穩定。就是現在中國政府一貫的做法是把它自己的利益和國民的利益綁在一起，就明明是它在利用權力剝奪國民的利益， 傷害國民的利益， 但是它非要把這些傷害和剝奪國民利益的行為說成是全體國民的意願。其實茉莉花集會的真正的意圖就是表達國民不認同這個政府，所以現在這套說法在相當程度上只能蠱惑那些站在中國政府那邊的人，對那些對政府不滿的人毫無說服力。
記者：評論稱，中東、北非部分國家局勢持續劇烈動盪，社會秩序混亂，「動盪已給這些國家的人民帶來巨大災難」，而「境內外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企圖把亂局引向中國」。境內外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指的是誰？
程曉農：這要問中國政府了，我是不知道哪裡有別有用心的人，我沒有看見。至少我知道迄今為止，沒有一個國家政府就中國的茉莉花集會發表過任何看法，也沒有哪個政治勢力或者一個團體就此發表過看法。更談不上那個勢力組織或者支持。至於個人這個事情就更加是荒謬的了。因為茉莉花集會本來就是個人行動。國內的人意願以個人身份參加，海外的人意願以個人身份表示同情，中國政府難道還想把全世界人的嘴全部封上？恐怕是妄想。
記者：與此同時，香港多家媒體報道，北京市政府新聞辦公室發言人王惠星期天表示，發起集會的人士是別有用心的。王惠說，任何有清醒頭腦的人，都可以看到他們打錯主意，北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她還說，國家改革開放30年，政策一直是順民意、合民心。
程曉農：那這個話就是在強姦民意了。因為究竟中國的改革開放結果如何，國民是否滿意，茉莉花集會本身就表達了這個不滿。如果大家真的像政府講的那樣滿意的很，他們去參加茉莉花集會幹什麼？他們應該到天安門舉行遊行，擁護政府，怎麼沒有人去做這個事呢？為什麼沒有人自發的舉著紅旗，舉著黨旗到天安門去說我們擁護共產黨？怎麼找不著這樣的人？民眾意願自發的集會本身就表明政府的這套謊言站不住腳。
記者：北京發言人還說，當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勢頭良好，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美好前景正擺在我們面前。經過「十一五」時期的努力，我國經濟總量躍居世界第二位，綜合國力大幅提升，人民生活明顯改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顯著提高。與全國形勢一樣，首都的發展也進入了新的歷史階段，呈現出城市面貌日新月異，人民生活安居樂業的大好局面。
程曉農：這套說法很有趣，這裡邊沒有一個字是茉莉花集會之後才發生的話，才說出來的話。所有這些話在過去十幾年當中，二十幾年當中年年都在講。如果老百姓真的相信這些話，真的從心裡邊認同這些話，那就不會發生茉莉花集會的這種活動。既然茉莉花集會已經發生了就說明老百姓對這一套鬼話並不相信，他們有自己的看法。中國政府不敢做的是，是瞭解老百姓的真實想法，然後按照老百姓的真實意願來改變中國現在的制度和方向。換句話講就是說政府還想用自己的解釋去強加給老百姓，逼著老百姓認同說，我就這樣說，說你們安居樂業了。你們是否真的安居樂業，你們是否滿意，那我是不管的，其實這是中國政府真正想說的話。這個話裡背後的潛台詞就是這一點。你們儘管不滿，我還是說你們不應該不滿。但問題是什麼叫民眾的民主意識？民主意識就是說老百姓不再相信政府的一家之言，政府只不過是一個掌握權力的統治機構，它並不能夠完全的支配老百姓的想法，老百姓不認同政府，其實它這套宣傳就沒有用。
記者：評論稱，那些「滿以為可以在中國製造和尋找中東式新聞的人，最後只能落空」。
程曉農：這一點我想大概大家可以去讀讀人民日報，可以讀出這樣的意思來，人民日報說中國的GDP增長很快，所以中國是穩定的。按照這個就人民日報的邏輯，那麼意思就是說只要GDP增長快，達到一定的水平，那麼人民就滿意了。其實GDP增長快不快，並不是人民滿意不滿意的一個影響因素，而是說經濟發展的本身是否符合人民的意願，這才是關鍵。那麼假如中國現在就按照這樣的增長下去，按照人民日報的說法，那麼利比亞現在是人均GDP是將近是中國的兩倍半到三倍，那麼也就是說按照人民日報的說法，中國的GDP繼續增長，增長到利比亞的水平的時候那麼茉莉花革命就必然發生了。所以我覺得很有趣的就是中國政府喉舌經常編造一些把自己掉到陷阱裡邊的說法，人民日報那個宣傳從某種意義上講等於是承認了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人民的政治意識就開始覺醒，大家就開始追求民主化，這種意願會越來越強烈，那麼這種時候政府想繼續用專制來應付老百姓的不滿，會遇到越來越大的阻力。事實證明現在中國還在GDP只有1千美元的時候，老百姓的不滿意就全面的表現出來了，所以繼續增長，恐怕只會表現的更強烈。這一點是中國政府不願意看見也不肯承認的，但是它的人民日報社論的邏輯恰恰暗示了這一點。
記者：這是不是中共所懼怕的呢？
程曉農：準確的講是中共自己不知道它能夠怎麼擋，它當然怕中國發生茉莉花革命，但是它也不知道經濟發展還是不發展，就是到底哪一種經濟發展快好，還是慢好，按照鄧小平的發展是硬道理的說法，不是說經濟發展了，那麼老百姓不滿意就下降，這個話的潛台詞是說如果經濟發展太慢，老百姓肯定不滿。但是現在證明中國這個發展國本身存在的嚴重的問題，是走歪路的，這種把中國式的發展模式同樣會造成更大的不滿，那麼越發展，不滿會越大，所以對共產黨來講其實它的困惑或者說它的無可奈何就在於在它的專制下，連經濟發展都可能造成更大的社會矛盾，這是它不願意承認，但又完全無法改變。
記者：那現在網絡茉莉花革命對中國民眾有什麼樣的影響？
程曉農：我想它對這個想表達不滿的人來講當然很明顯是一個機會，雖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充分的表達他們的意願和他們的看法，但是他們這種對茉莉花集會的興趣本身就表達了他們的意願，在政治高壓下，仍然有些人表現出這樣的興趣。啟示不在這一點上，真正的啟示是衝破了中共和諧社會的一套假象，讓老百姓看到了中國社會根本就不是什麼和諧社會，而是一個充滿了矛盾的隨時可能爆發的社會。大家的不滿已經到了臨界點。那麼這個情況下剩下的一個問題就是中國政府該做些什麼選擇？是選擇卡達菲的路，頑抗到底？像鄧小平64那樣做？還是選擇穆巴拉克的做法，頂著然後頂不下去了，最後只好讓步。還是選擇本阿里的做法，頂不住了就趕快撤走，我想這三條路中國政府都不想走，它想頑抗到底，但是有不希望這種頑抗造成巨大的國際影響。因為那樣的話同樣會造成中國經濟進一步的全面的問題，同樣會給共產黨帶來更大的困難。
記者：中共能阻止中國茉莉花革命嗎？
程曉農：它現在事實上已經阻止了，茉莉花革命不可能在中國眼前就發生的，因為在這樣的政治高壓下，如何可能想參與這樣活動的人都可能被逮捕。但是不等於說老百姓他們在這樣的政治高壓下他們的心裡的想法就會因此而改變，或者說他們對共產黨不滿因此就化於無形了，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實際上越高壓，老百姓的不滿越強烈，它潛伏的反彈將來會更大。
轉自「希望之聲」國際廣播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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